已过白露,伊人何处?寒冷清秋处。

葬礼的?司仪是幽兰的研究生导师,一位在学术界颇有公信力的?学者。今天,他穿着一身只有在做学术报告时才会拿出来的黑色西装,花白的头发在风中略显得有些单薄。

此刻,他的?手中正拿着一册皮质资料本,上面是他的?门生幽兰,于生前气若游丝之时,逐字逐句写下的?《与世书》。

“……我年少时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在宇宙的?每一个星球上,都插上一面五星红旗,我想在每一个星际里?,都留下我们中国人探索过的?痕迹。”

“我从未后悔选择北航,选择攻读飞行?器动力工程专业,这是我年少时的梦想,时至今日,我也敢扪心自问,我一直都在为此努力,从未懈怠,我也坚信,坚信有朝一日我能参与到飞行?器的研发制造中去,我想在探索宇宙的?名单里?,留下我幽兰的名字。”

“可是,古今之事?,又有多少是能如愿的呢?”

“甚至我已时日无多,如今只是强弩之末,所以,在一阵深思?熟虑之后,我选择将我留在这世间唯一有用的‘遗物’,捐献到伟大的医疗事?业之中。”

那位教授说到这时,语气情不自禁地有些哽咽,身旁替他撑伞、与幽兰师出同门的研究生连忙递上了一方手帕,可他自己的?脸上,却也分?明满是泪痕。

阴雨蒙蒙,细微的水珠毫不留情地打在了幽兰衣冠冢前的?白花之上,站在人群之首的?秦宇恒始终一言不发地站着,脸上是一如往常的冷静。

在场吊唁的?除了亲友师门,还有一些自发前来的医学生,他们来得急促,身上还穿着未来得及换下的?白大褂,鞋底也全是黄土。

可就如同其他的?宾客一样,他们的神情也弥漫着一层重重的?阴霾。

幽兰,你不是见不得人为你伤心吗?那你可不可以活过来?

秦宇恒收紧了他握着伞柄的?指尖。

教授平复了情绪,继续用他那被哀伤充斥着的?语气缓缓念着。

“……亲爱的爸爸妈妈,从小你们就告诉我,‘一个人的?生命是应该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

“我记下了,所以我在活着的?每一天里都没有虚度年华,所以我选择在离开后捐献遗体。”

“希望你们不要怪罪我,躯壳二字,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既然注定我没有办法在航空航天领域燃烧我的?生命,那么,就请允许我在死后将自我投身到伟大的医疗事?业之中吧。”听到这里?,幽父幽母皆是摸了一把泪,这些天里,秦宇恒亲眼目睹了这对夫妇是如何一夜白头,又是如何以泪洗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