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路鸣引以为人生知交的许儒城,如今年已七十有一,他是被学生秦宇恒扶着走出病房的,从病房到医院楼下的那条路,许儒城走了何止百遍,但偏偏是今日的这一遭,他走的格外漫长。途径了充斥着消毒水的走廊,各报记者自发的聚集在了医院大门。

“许老!请问路鸣先生仙逝前有没有留什么遗言?”“许老,对于路鸣先生没有亲眼见到‘鹊桥号’升空您会感到遗憾吗?”“您好!我是都市报记者,我想问一下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您相信人会有来生吗?”

路鸣是一位女性,“先生”是世人对她的尊称。无他,只因着她这一生为我国航天事业做出的伟大成就,她就完全当得起后人口中的这一声声“路鸣先生”。

面对着记者们各形各色的问题,许儒城始终一言不发,这位年逾古稀的老者身着老式翻领白衬衫,面色如常的穿过了人群,最终他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扬长而去,全程都没有回答过任何一个记者的问题。

秦宇恒陪同着许儒城坐在汽车后座,轿车平稳地驶过了每一个拥堵的路口,车内的气氛一度如同结了冰一般的安静,针落可闻。

许儒城神色不变,只淡然的眺望着远处立交桥上的一片车水马龙。

秦宇恒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静默,“老师,作为一名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我本不该这么说,可唯独在路前辈这里,我却希望,人有来生。”

许儒城闻言微微愣神,银丝边老花镜下的双眼清澈非常,随即只听得他一字一句认真问道。

“如有来生……如有来生,你觉得她会怎样选择自己的人生呢?”

“如何选择?”秦宇恒没想到许儒城会这么问自己,思考片刻后,他缓缓答道,“路前辈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祖国,如果真的能重来一世,她想必会选择个轻松的活法儿吧。”

许儒城轻轻的摇了摇头,“你错了,如果真的能重来一世,路鸣选择的人生依旧还会是投身于这片她为之热爱的航空事业,她依旧还是会选择建设祖国。”

“为什么您这么笃定呢?”

“我与她,是半生知己。”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回答秦宇恒刚刚所提的问题,却又仿佛是在喃喃自语。

轿车稳稳当当的停在了航空航天技术研发中心大楼门口,秦宇恒率先下车,将车上的许老小心翼翼的扶了下来。

研发中心楼下,不知何时被摆满了用于吊唁的白花,有微风轻轻拂过,几片洁白纯净的花瓣随之飘向风中,老人花白的银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他置若罔闻的走向前,伸出手欲抓住那随风而去的花白,未曾想却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