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佳仪声音很起很低,她低头抚摸怀里的娃娃,恍若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知道中世纪的女巫为什么要做巫毒娃娃的吗?当她们开始诅咒一个人和开始爱一个人的时候,她们就会开始做这个人的娃娃,希望娃娃里可以装着对方的灵魂,讨厌的人讨厌的方式死去,喜欢的人以喜欢的方式留在身边。”
小白六已经退到了墙壁边沿,他神色还是镇定的:“你的这种做法和白柳有什么区别吗?”
刘佳仪长久地沉默着,然后她突然歪着头,眨着眼睛很愉悦地笑了一声:“本质上来说是没有的,所以我也是很恶心的存在,不被我的哥哥好好对待也是活该。”
"但刘怀为你付出了一切,你完全得到你想要的。"小白六呼吸声很轻,他的脚尖贴上了墙壁,眼神看向已经贴上他面孔的刘佳仪,“你得到了你想要得到的,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刘佳仪终于抬起了头来,她神色浅淡又漠然,那个雾气和灰色氤氲的眼珠镶嵌在她稚嫩又毫无情绪的脸上,有种古怪的,诡异的,让人悲伤的违和感。
她像个很乖巧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那样弯起嘴角和眼角,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沉沉的雾气般的缥缈和浮动:
“因为我从来不敢真的相信我的哥哥,因为不肯相信,所以我没有得到过。”
刘佳仪的眼中倒映着小白六,是一种很雾蒙蒙的质感,就像是灵魂脱壳印在她的眼睛里那样:
“我的哥哥是一个,很懦弱的人,他不会,也不敢为我付出一切的。”
“背叛是他的一个恶劣习惯,他是一个懦弱的惯犯。”
小白六看着刘佳仪,想起了白柳和他讲过的刘怀的事情,刘怀这个人的确似乎一直习惯于背叛别人,从牧四诚到张傀……如果说背叛和懦弱是一种恶劣习惯,那么被这个习惯所害最深的,一定是朝夕相处过的人。
小白六忽然明白了什么,他看向刘佳仪:“刘怀背叛过你什么?”
刘佳仪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她直勾勾地看着小白六。
“他背叛过我……什么?”她轻声低语着,笑着,“你不如问,他什么时候停止对我的背叛的。”
所有人都会对她用那种欲言又止的恶心语气说话。
【近亲生子啊,智力不行吧?】
【果然是瞎子啊,又是个女崽子,你们怎么没打掉?】
【……我妈说你根本你这种近亲生的孩子根本没有就上不了户口,你连学都上不了,你哥还说给你治好眼睛送你去读书让你考大学呢,哈哈,搞笑!】
那个男人喝醉了之后会对她拳打脚踢,一下一下地扇她耳光,逼只有几岁的她下堰塘摸鱼,恶狠狠地说抓不到多少斤鱼就不准上来。
堰塘里好冷,只有几岁的她踩下去水似乎能没到咽喉处,全是泥和水,里面的鱼就像是死人的肢体那么滑,在她的周围游来游去,却很难抓到。
她就像是她死去的母亲一样陷落在这个永远不被允许爬起来的堰塘里,刘佳仪永远抓不够让那个男人满意的鱼,她明白的,他就是想在堰塘里淹死她这个没有用处,只会浪费粮食的小崽子。
就像是淹死她的姐姐和她的妈妈那样。
在刘怀不在的,上学的时间里,刘佳仪就躲在鸡棚或者猪圈里,和动物待在一起,或者藏在壁橱和床底下,防止那个男人不知道遇到什么恼怒的事情时候会满屋子找她出来打。
大部分时候她藏得好不被发现,就还好,但她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然就会被那个男人抓着头发摔到地上,用沾满水的竹条鞭打,或者是扯到堰塘里抓鱼。
刘佳仪有记忆的时候,她就躲在屋子里所有见不得光的地方,静静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数着时间流逝,等刘怀放学回家,她感受着乡村里的夜幕来临的时候的冷意,从皮肤一直浸染到她心底。
有时候她会控制不住地大哭或者凄厉地惨叫,像那些人嘴里的智障或者疯子,或者神经病一样,打着那些和她关在一起的动物,好像这样就能发泄她心中那些无法排遣的怨恨和痛苦。
她永远不敢让刘怀看到她这一面,在刘怀的面前,刘佳仪永远是温顺的,乖巧的,天真烂漫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都会对着放学回来的刘怀仰着头甜笑着叫哥哥的妹妹。
哪怕是她刚刚才从挣扎了一个下午满是泥淤的堰塘里奄奄一息地爬起来,哪怕她十分钟前还疯叫地差点掐死了一只鹅。
不乖的坏孩子是得不到爱的,刘佳仪从小就明白,她一直知道刘怀给予她的所有情感都是她用自己伪装的外表换来的,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她都像是藏在床下或者黑漆漆的壁橱里一样保持着警惕,不想自己的真面目被刘怀像是用那个男人一样的粗鲁手法扯出来,然后狠狠鞭打,失望质问,说你怎么是一个这种狗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