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说她劝不动你,所以这坏人只能由我来当,那你现在有没有改主意,想不想乖乖听医生的话?”
“……还是不想。”
季闻钟眉心微微地蹙了一下,他起身从沙发转移到了床边:“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季闻钟这个人仿佛天生就带着一种威慑力,冷不防这么一接近,沈鹿顿觉更加心虚,垂眼思考了好一会儿:“如果我说出来,你可以不骂我吗?”
“那要看你这个理由的可接受程度。”
沈鹿蜷着腿,没前没后地说:“之前在交流会上,有个画家问我,那幅孤雁是不是我自己画的。”
“嗯?”季闻钟没料到这个话题跳跃,“怎么,他跟抄袭事件有什么关联?”
“不,他只是出于好奇,”沈鹿说,“他当时说,我这个年纪,不应该画出这样一幅作品,他说他能感受到画中的孤独与绝望,那或许是他们那个年纪的画家才拥有的人生经历——我当时没有反驳他。”
季闻钟没接话,静静地等他继续说。
“后来,网上骂我抄袭,也有人举出了这个观点,说那位女画家因为被癌症折磨,身在病中才能画出这么苍凉的东西,而我算什么,我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上学多读书,别净想着走捷径……什么的。”
“我当时就觉得好委屈,”沈鹿攥了一下手指,“那幅画……就是我跟你说我生病休学的半年中画的,那半年中,我有了许多与平常截然不同的灵感,我想要将它们表达出来,却又没有足够的体力支持,所以一直画得断断续续,半年只完成了一幅。”
不知怎么,季闻钟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沈鹿:“我很讨厌别人用年纪说事,‘你这么小能懂什么’,‘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你这么想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我说的对’……之类的。”
“在我看来,影响一个人眼界的,或许和年纪有关,但绝不局限于年纪,以为年纪小就一定不懂某件事,一定没有怎样怎样的人生经历,一定画不出这样那样的作品,这又未尝不是一种局限?说出这种话的,往往是三四十岁,或者更加年长的人,试问他们跳出这种局限了吗?既然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呢?”
“你说的对,”季闻钟道,“一个人的能力、阅历是不能单单用‘既往经验’来评判的,纵然既往经验给了我们很多便捷,但依然不能将它作为唯一的标准。”
“所以,女画家身在病中可以作出那样的画,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沈鹿说,“因为年纪小,就不可以痛苦,不可以孤独,不可以绝望?我很想问问他们,他们体验过‘死’的滋味吗?或许他们没有,可是我有。”
季闻钟眼中划过一丝惊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