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这种最大声,要了老命了。

阮宵觉得脑子都要被震到炸,头痛欲裂,只有更大声地去背自己的道经传承,可精神已经开始动荡。

“阮宵!!”

气滞血瘀,七窍连五脏,阮宵感到岌岌可危。

“阮宵?!”

这一声不是邪佛发出的,是个既低沉又惊慌的男人声音。

楚熙昀音量也不小,但阮宵完全听不见。

阮宵此时困在妄境中,神魂离体,跟楚熙昀压根就没呆在一个次元。

楚熙昀本来以为阮宵已经不辞而别,要不是他心里有些怀疑,出来看了一眼,都不会发现阮宵晕在他的走廊上。

要问楚熙昀怎么产生怀疑的,得调回阮宵刚“作完法”跑路的时间,阮宵那一连串漂亮惊艳的模样在楚熙昀脑子里扎了根,楚熙昀越想越心乱,便走去阳台上吹风理清思绪。

他一边思考人生,作为开娱乐公司的霸总,肯定会用本行看这件事,阮宵可以捧起来,他只要想,有的是手段捧他。

现在不管怎么否认,他知道自己做不到继续无视阮宵了。

至于对祁栾,楚熙昀觉得自己并没有他以为的,对祁栾如何用情深刻。

楚熙昀这种从小到大锦衣玉食的人,想要什么便有什么,“用情”和“深刻”其实不太会出现在他身上,祁栾能成为他的白月光,并没有粉饰出的那么浪漫,道理很简单,且够俗套,因为十八岁的时候,祁栾拒绝了他的表白。

得不到的,就成朱砂痣,不管当时心智和情感成不成熟,以后还是念念不忘,这套路之所以俗套,还不是因为人人都中招。

楚熙昀开始察觉到自己感情上的幼稚,祁栾终于回了国,他却像个小孩一样,大哭大闹要来的玩具,到手了就乏味了。

而不要的旧爱,又开始舍不得,楚熙昀质疑自己,难不成他竟要在感情上栽个跟头么?

然后楚熙昀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他在阳台把内心都剖析了两三遍了,怎么还没看见阮宵从他家大门口走出去?

楚熙昀其实跑这阳台站着吹冷风,自欺欺人是为了“放空大脑”,根本原因在于站在这个阳台能看见整片前院,阮宵想离开非得走前院不可,楚熙昀是想看阮宵。

这都过去十分钟,他家是很大,也不至于十分钟也走不出去。

祁栾还在床上睡着,虽然气色看上去好了些,但依然昏迷不醒,邪门的事还没解决呢,阮宵出现异常,楚熙昀一下就心慌了。

于是他离开阳台,走出卧房,一转身,立即打了冷噤,那走廊尽头处,正蜷缩着一个瘦弱的影子。

楚熙昀腿都软了,他不知道自己缘何慌成这样,心率飙升,回过神来时,已经疾奔到阮宵身边,他蹲下身来,以往什么高贵的劲儿全都没了,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失态。

就算祁栾出事,楚熙昀也只是很正常地担心他,再怎么说祁栾是在他家长大的,不管别的,有一块成长的感情。

但发现阮宵成了这样,楚熙昀却感觉到一股难以控制的歇斯底里。

他看着阮宵蜷在他的地毯上,整个人侧躺着,发丝遮挡着紧闭的眼睛,投下一片令人心悸的阴翳,肤色不再是一种健康漂亮的白皙,而是惨白,手指攥得死死的,而隔着柔软的腮部皮肤,楚熙昀能看出他后牙狠狠咬出的痕迹。

这么看去,真像一只害了病的布偶猫,让楚熙昀心疼,他又唤了阮宵几声,阮宵脸上和祁栾这些日子的情况相仿,是一副陷入梦魇的痛苦表情。

楚熙昀来不及想别的,总不能让阮宵步祁栾的后尘,他伸出手,掌心渗出密密的冷汗,还有不可控的颤栗,在阮宵身上比划了好几下,想找出一个合适的姿势抱他。

得送医院。

楚熙昀先揽起他的双腿,然后去托他的后脑勺,这么多天楚熙昀是第一次有机会接触阮宵而不被他身上的刺扎一扎,阮宵看着太无助了,平时凶巴巴的,但睡着时身上的弱势展露无遗,楚熙昀看着他纤细的脖颈,都怕自己手没托好不慎弄折。

楚熙昀调整一下姿势,掂量出阮宵的重量才叫真的跟猫一样——橘猫排除在外,太轻了,感觉脆弱易折,以前变了法地凶他恶他欺负他的回忆猛然间涌进脑子里,有个声音愤然地谴责着他——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楚熙昀再托起阮宵脑袋一些,一道浓稠的血液从阮宵鼻子下面猝不及防地滑了出来。

楚熙昀瞳孔瞬间放大,他这回顾不得什么洁癖细菌,上手用拇指拭掉阮宵的鼻血,指腹上裹满了腥热的液体,也给阮宵苍白的脸蛋上抹去一道胖头毛笔画出来似的血迹,触目惊心。

楚熙昀懵住,揽着阮宵举头四望,好像想找什么救命稻草,正看见头顶那副佛像,眼神带着冷冰冰的笑意,面上的慈悲只让他觉得伪善。

楚熙昀声音都带着恳求了:

“阮阮,你别吓我。”

邪佛声音无悲无喜,假仁假义:“阮宵,睁开眼看我。”

阮宵默念道经,不予理会。

他脑子里乱如麻,这事太蹊跷,谜团重重,邪佛到底从哪来的?

首先排除楚熙昀的画。

看上去似乎是这副画的问题,但简单推理一下,真是这副画的问题,为什么这栋房除了祁栾,其他人一点事都没有?他山木……与木……三整……兮理……来时注意过,这里佣人好几个,没有一个人看上去精神萎靡。

楚熙昀也在这里常住,更别说,壁咚逮他伸手就来,身体倍儿棒。

所以因果得颠倒一下,不是这幅画有问题,是祁栾带来的东西让它出了问题。

问题回到原点,祁栾为什么在阮宵开车经过那一瞬间晕倒,阮宵以前还觉得莫名其妙,这货铁定碰瓷他,但现在见到祁栾了,是真的生了怪病,碰瓷一说不攻自破。

那么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邪佛又是怎么被祁栾带进来的?

阮宵越想越头疼,邪佛也转换了战略,开始念经给他听,可不是阮宵这种凝神静气、让头脑保持清醒的经典。

恰恰相反,一颗一颗晦涩的梵文钻进他脑子里,搅得他精神涣散,让他五脏六腑颠倒,阮宵根本听不懂这些什么咪什么嘛什么吽的,但这些梵文都在他脑子里有了形状,盘盘旋旋,就像无数飞虫在他脑子里扑棱翅膀。

这绝对是邪佛压箱底的大招。

阮宵修仙是几辈子以前的事,当下就是个肉.体凡胎,完全招架不住了。

邪佛对阮宵心智和精神的把握非常敏感,一察觉到阮宵道心动摇,它立刻“加大剂量”,放在欢乐斗地主来说,就是“超级加倍”。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酷刑一样搅和阮宵的脑子。

阮宵终于破了定,捂住太阳穴叫一声,邪佛乘胜追击,高声逼问:“业障未消,为什么不拜服?”

阮宵臭骂:“你是什么东西,我不拜!”

嘴上虽然硬,情绪已经开始大起大伏,便意味着他的道心被邪佛击溃了,败局已定。

哐当

阮宵一枚膝盖砸在虚妄的地面上,激起无数黢黑荡漾的粉雾。

邪佛“慈”笑三声,它停下攻势,知道阮宵逃不掉了。

“五停心观——不净观,慈悲观,念佛观,数息观,因缘观。”

“不净观,亦作白骨观,治贪欲,你功利熏心,妄想翻身做主,屡教不改,有错,为何不拜服?”

阮宵另一只膝盖抖如筛糠,死也不跪。

他臭骂邪佛:“人人汲汲营营,我想变强变好,就是功利熏心?我只是不想信命。”

邪佛再说:“慈悲观,治妒恨,你却争强好斗,怨天尤人,为何不拜服?”

阮宵再骂:“人不惹我,我不害人,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以德报怨叫圣母婊,你想当婊?”

阮宵一通乱咬,邪佛嘴炮再强,却差阮宵一点——骂不了粗鄙之词,骂了崩人设了。

阮宵不来虚的,他这只右膝迫于邪佛的压力,越弯越低,离地面越挨越近,他越骂越来劲。

到最终溃败,双膝重重跪地,阮宵破口大骂:“我说你们,都是放屁!”

这“你们”不包括邪佛,阮宵肚子里清楚邪佛不是要教化他,是对他肉身神魂有所图。

可邪佛讲的道理,却是阮宵轮回每一世天道教给他的。

阮宵更知道自己能觉醒炮灰身份,不是灵犀一通,不是机缘,而是活生生死了无数遍堆出来的“造化”,像修道讲究历劫,修佛讲究轮回历练,就是用苦难磨出造化。

阮宵做了多少人成功的垫脚石,被踩踏千万遍的石头要是碰上灵气充足环境好的地方,它都能攒出造化成精呢,何况阮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