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一己私欲而毁掉一个人,让她这一生都痛苦无及的,不是爱。”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却无端在他心里撩起风浪,好像他现在正拿着一把刀,好将他这具看上去干净的皮囊剖开,让他内里的肮脏恶毒一览无余地展露在日光里,被晒得溃烂成泥。

街上杂耍的艺人对着火把喷出一口酒,烈火猛然蹿得老高,引来围观的人一阵喝彩。

人群中蓝裙女子神色焦急,哪里有闲心看热闹,一双杏眼四处搜寻打量,在眼尖地瞟到阁楼上的熟悉身影后,当即跃身轻盈地跳至屋檐,一声「五师叔」还没喊出口,就看到他旁边还有另一个熟悉人影:“师,师尊?!”

苏纨当然也瞧见了她,于是朝她招招手,面不改色对徐清翊道:“你那小徒弟来了。”

嫦姝神色有些不自然:完了,师尊跟五师叔在一起,那她该如何支开师尊,好告诉五师叔师尊要对他做坏事?

她在屋檐边停顿几秒,心里一阵忐忑地走上前,先向他二人行了鞠礼,再是想到她师尊身上的伤,忙问道:“师尊,您的伤势如何?对了,弟子带了伤药。”

徐清翊正了正神色,看她手忙脚乱地在储灵袋里翻找,淡然道:“我无大碍,倒是你,受了重罚罢?”

想到她师尊是在说自己放他出阵的事,嫦姝习惯性地摸摸耳朵,轻言细语道:“没,没有,是七师叔他帮弟子瞒下来了。”

“嫦姝,你来便来,还带什么尾巴?”

苏纨未从他二人这番摸不着头脑的对话里多作思虑,目光远远眺到楼下的人堆里。

“啊?”

她稀里糊涂地回首,一眼就瞧见被发现踪迹后,正在卖伞的小摊边东躲西藏的赵余涯,这个不定数令她脊背一僵,连忙挡住她师尊的视线,“师尊息怒!弟子这就赶他走!”

“来都来了,今日难得乞巧,去玩罢。”

苏纨站起身,笑眯眯地把手递给徐清翊。

“去,去玩?”

嫦姝有些摸不清她这五师叔的意图,也生怕她师尊随手一道真元劈出去,然后直接要了赵余涯的小命。

“去罢。”

看着眼前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徐清翊目色柔软,伸手与他十指相扣,薄唇微微动一动。

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经过这一下,嫦姝觉得哪里都奇怪,她好像有些不认识面前的两个人了。

碧湖上小舟飘荡,乌篷边挂着一盏油灯,灯光昏黄,照得坐在舟上的人影温暖。

岸边一排排垂柳下,那身着蓝裙小姑娘急冲冲地往前走,而脸色灰白的玄袍男子跟丢了魂似的,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待走过第六株柳树,女子忽是回过身,一张花容布满怒色,冲到玄袍男子跟前,言辞激烈地说了些什么,未想还没说完,男子就急火攻心,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看样子痛苦得不行。

“师兄,你瞧。”

瘫坐在小舟上的苏纨摇了摇躺在怀里的清绝美人,看戏自然要一起看才有意思。

徐清翊懒懒往那边递了个寒凉眼神,脑海里实则依然在思忖他对他说的那番话 这个人……好像知道自己想要毁掉他。

“师兄,你认为嫦姝现在还爱赵余涯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他的思绪。

他只得朝岸边望去,见他那小徒弟渡了些真气给半死不活的赵余涯后,仍是甩手转身就走,与此同时,赵余涯握着她衣袖的手缓慢松开,即便眷恋也没有强留,只待在原地看着她走远。

她还爱他吗?

看着眼前的一幕,徐清翊一时间也分不清什么是爱了。

难道爱是舍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