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姝这回溜进荒木之境倒也不是专程为了劝他,而是想看看自己师尊近况如何,没承想他竟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看起来一点也不好。

她揉了揉略微发红的眼睛,认真对他说道:“师尊,弟子来这里是想告诉您一声,即便南华道所有人都知道您如今身为震鳞,但在众弟子心中,您仍旧为南华道掌门,此等地位并不会因为您是震鳞而有所改变,遂您大可安心留在道门,如往日那般行身立命。”

血水染透绒毛,断线似的血珠子落在地上,「啪嗒」一声就碎了,银龙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像是感受不到伤口带来的疼痛,弓起身子继续不要命地朝阵法边猛烈撞来。

“师尊!您这又是何苦呢?”

嫦姝见此心焦如火,无奈又没法出手阻拦他,只得在阵外干着急。

结果还是与之前无异,银龙被阵法重重震开,摔落在地后,鲜血不断从口中渗出,它却仍旧不依不饶地站起来,发狠地冲向阵法。

“别!师尊!”

嫦姝扑上前,手刚放在阵法上,上边的水纹真气寒凉彻骨,冻得她心头一抖,连忙抽回自己的手。

于她而言,要破开尊君设下的阵法还是有些难度,但是……

她望向银龙身后那两根断掉的缚魂索,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既然她师尊没有了缚魂索限制,那么以他的修为,想再破开这莲纹阵应当不是难事,为何他还要选择用蛮力撞损阵法呢?

眼看血流不止的银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又要准备一头扎过来,她来不及细想,忙说道:“以师尊目前的修为,想破开阵法应当不难,何必非要将自己弄成这般模样?”

银竹节发出轻微的声响,是银龙前爪动了动,它低眸看了她半晌,再弯一弯细长的眼睛:“是赭玄他封印住了我体内的大半修为。”

说到那人,它似乎半点都不恨他,即使它如今身陷囹圄,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他。

“五师叔?”

嫦姝没想到她五师叔还留了这一手,难怪当日在山门前,师尊会轻而易举地被尊君擒住。

她望着眼前满头是血的银龙,不由咬咬嘴唇,心脏也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如此说来,五师叔的修为定在师尊之上,那么就算她放师尊出来,师尊大概也不会对五师叔构成什么威胁罢?

思索片刻,她情愿心存侥幸,也实在不忍心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人变成不人不鬼的模样,索性说道:“弟子可以放您出来!”

阵法里的大龙果然停顿住往前撞击的动作,略带戒备地瞅她一眼。

“但您可要想好了,一旦您选择踏上这条不归路,往后将是覆水难收,不光是尊君,长老他们自然也会出手干涉此事,此后您要面对的将是荆天棘地,千磨百折。还有五师叔,万一您真的毁了他得道成仙,就不怕他会因此怨恨您吗?”

嫦姝握紧了垂在袖摆边的丝带,定定望着他。

听她这话,银龙充斥着血红的瞳孔一滞,末了又轻轻敛下浓密的长睫,语无波澜道:“恨我也比舍弃我好。”

嫦姝闻言默然,方是不声不响逼出体内金丹,集真元于手中法器,再刺入莲纹阵边沿。

法器尖端被水纹包裹,寒意往上延伸时,她脸色一变,竭力催动体内真元,好将上涌的寒气慢慢压下。

法阵上的灵力与之对抗,压迫感极甚,她不敢掉以轻心,咬咬牙用法器锋利的尖端没入阵沿,金丹中的木系灵气汇进法器中,从尖端涌出时化作枝蔓,迅速在阵法上生长扩散。

水纹真元的寒意全力压过来,致使她全身发寒,她皱起眉,飞快抽回握着法器的双手,连忙以剑指结印,操控法器用强力在阵法边打开一道裂纹,犹豫再三,她还是高声道:“望师尊莫要愧悔今日所定!”

霎时,银龙化作银光从裂纹里钻出,径直飞出荒木之境,如闪电似的冲出浮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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貔貅铜架上的烛火摇曳个不停,火光映在纸白的面孔上,这人正闭着眼,呼吸沉沉,喉咙里偶尔发出一阵虚弱的咳嗽声,听着似是快要入油尽灯枯之境。

南风吹来时,一股子呛鼻的血腥气跟着涌入房内,随后几个黑影「嘭」地压垮大门滚了进来,捂着身体发出几声痛呼,浑身染血的白影也如鬼魅似的瞬间出现在窗台,毫不留情地抬脚踩在躺椅里的男子胸前。

这种钻心的疼痛逼得他剧烈地喘息起来,不得不睁开眼。

眼前的人脑袋上顶着两只折断的长角,额前显然是受了伤,只是血迹已经干涸,余留下一个红到发黑的血窟窿,他大半张脸沾着血,看起来像是戴了张殷红面具的修罗,眼里寒意刺骨,面上却笑得极为妖冶:“你这人还真是命大。”

“阁主!”

从地上爬起来的黑衣人忙要上前,又被男子费力地抬手制止,他双目疲乏无力,静静打量这白衣染血之人,虽是惊诧其身后怎么还长了条银色的龙尾巴,然而这具犹如强弩之末的病体,却也让他此刻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思忖这事,便是弱声道:“此前设计真君入鬼巢中蛊一事,实属晚辈之过,晚辈自知无颜面对真君,若真君恨意难解,就将晚辈这薄命拿去,也算是对真君赔罪罢。”

“阁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