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嫦姝那小姑娘的确是水灵又聪明,极讨人喜欢,就是眼神不好,偏偏认了个不近人情的师父!”

薛獒对徐清翊屡次要他性命的行径始终介怀于心。

“你莫要忘了,那讨人喜欢的小嫦姝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所以说嘛,嫦姝没被他养歪,简直是奇迹。”

他边感叹,边嚼了嚼草根,又听他像不经意问道:“对了,兽类会有思情的特定期吗?”

“思情?”

薛獒咀嚼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交尾?”

没等他答话,他就像想到了什么,扔下嘴里的狗尾草,一个纵身跳至他身侧:“你,你是替鹤悬真君问的罢?你们不会……”

“别胡思乱想。”

他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狗头,“不过他最近确实奇怪,我本以为他是发疯,后来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

薛獒揉揉脸,在他身边乖乖坐好:“每至春序时节,部分兽类是会进入思情期,但像我们这种能化成人形且有灵智的兽,是能抑制住体内嗜欲的。”

他拨了拨横在头顶的叶片:“那鹤悬真君是龙身不假,可他原本是人,人类在这方面不是比我们更懂克制吗?不过也不排除他初次变成龙,需要时间来适应这具身体。”

算起来也恰好是春序。

苏纨用手枕着脑袋,透过枝叶静看盘旋在空中的金鹏鸟。

“这事你怎么不问阿杳?”

薛獒见他没再言语,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

“你瞧着老奸巨猾,应当懂得比他多。”

他斜睨他一眼,暗暗一笑。

“老,奸,巨,猾?”

薛獒嗓音提高了八个调,愤愤然揪下红桧枝子上刚长出来的新叶。

清风微微拂过,湖面起了一丝皱纹。

“师尊,您还记得寝殿的院子里种的那株海棠吗?它现在每年入春都会开花,定是一直都在等您回去看它呢。”

嫦姝寸步不离地跟在白衣胜雪之人身边,不停地跟他说起南华道近些年发生的事,“还有,您之前不是总呵斥三师姐剑心不稳吗?现在三师姐手里的剑拿得可稳了,虽说这些年您不在道门内,但师兄师姐们一直谨记师尊教诲,日夜勤于修炼,大师兄也已突破辟谷,修得金丹,就是他蓄了老长的胡子,瞧着年纪比孟长老还大呢!”

发现师尊沉默不语,抬眸看向纸扎成的鹏鸟,她忙道:“师尊,这纸鸢是弟子做的,说来惭愧,弟子云游期间,为了利用纸鸢寻找五师叔踪迹,遂在地洲开了间纸鸢坊,好收集五师叔的音信……”

“你是何时知晓他还活着的?”

他遥望天际,突然问道。

“只记得是一个开春时节,那日我放出去的所有纸鸢都飞回来了。”

嫦姝想起他二人再次相见的过往,忍不住微微笑起来,“那日天气真好,连风都是花的香气,成千上万只纸鸢覆盖青空,飘落下来时就变成了他的样子,他知道我想见他,所以他就来见我了。”

她笑着看向面前似乎散发着皎皎清辉的人:“师尊,五师叔他真的很好。”

这人岿然不动,眼里仿佛落了雪,寒凉得厉害,在吞没山河的银装素裹里,偏生蜿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当然知道那人很好,可他对谁都好。

是他太过贪心,所以想要成为他身边的一切,成为缠着他身体的风,成为落在他肩头的枯叶,成为淌过他指尖的水,成为吻在他发间的雪……

为什么光明不能只映照着他一个人?即便会被灼成灰烬也没关系,即便他是怜悯他,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