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话清晰地回荡在耳边,他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冷清如皎月的脸, 只是那双瞳孔呈妖异的血红,与这张脸似乎格格不入,他神情阴寒地望着钟楼,仿佛恨极了原本伫立在那儿的清影。
他的心变本加厉地扭曲着,甚至开始憎恨起以前的自己, 恨不得将他杀掉, 再换成现在的自己呆在那人身边。
阴暗的嫉妒,疯狂的杀意,让他犹如极端凶残的恶鬼, 以至于比他戴的那张魈头鬼脸还要再 人几分。
摊开手掌, 静静躺在手心的阳火发着微弱的光, 似乎马上就要燃烧殆尽。
再抬目的那刻,面前又是伏月灯会,湖边堆叠的花瓣,好似刚下了场紫蓝色的雪。
戴着魈头面具的青年就站在他身边,正手执毫锥, 在菡萏河灯上写下寥寥数笔。
他一身的阴戾立刻收敛, 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眼前的幻影, 只是不出片刻幻影就消散,面前又成了风吹落叶的凄凉之景。
手中的郁金火焰已经没有了温度,火光消散后,剩下一颗焦黑粗糙的心石。
他愣在原地,体内有什么东西「咔」的一声,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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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洲以北的泅海一片死寂,有过一番厮杀的白稷神域沉入到海底,将余留在岛屿上的血迹全部清洗。
白影悬在泅海之上,面目冰冷,周身寒凉萦绕,百年修为从体内发散出的刹那,无波动的海水倏地被冻住,寒层以他为中心,飞快向四方凝结。
须臾之间,整片泅海变成银白,反射凄清月光,将那云缎襦袍的男子围在月辉里,可见其容貌精致到竟不似真人。
霜隐剑旋即划破月辉,雪白剑身携凌厉与猛烈寒意「嘭」地刺入结冰的海面,顷刻间冰层破裂,长剑顺裂缝飞进海底,再度破冰层而出,已直接为其主开出一条通往白稷神域的冰道。
白影落到同样凝结着冰的海底岛屿上,挥袖消去覆在摆放于擂台旁侧巨石上的寒冰,抬手时霜隐剑已回到他手里。
挽剑于手,剑锋对准石壁中的五行印记「砰」地刺下,印记发出金光,把银白剑身灼成通红,手握剑柄的人自然也没避开,手上逐渐多出一道道被金光灼伤的痕迹。
他神情癫狂且决然,用力握紧烧得通红的剑,集全身力量把剑插入石壁当中!
一时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通往神域的天印传承地脉被强力打开,长剑被金光损毁,他一双手也被灼烧得没了血肉,余下十根还能收拢的发黑的指骨。
徐清翊此行就是要借助白稷神域的地脉替那人复燃阳火,集天地间碎魂于整,好令其重生于世。
但白稷神域的地脉只为百道比武大会的夺魁者开启,天印传承乃为天赐之力,不可强行闯入,否则就是逆天而行,当受天罚。
可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只要让那人复生,即便这条路为天地不容,他也要不顾一切地走下去。
深入神域地脉,地脉里摞着一层又一层无面石像,皆是打坐模样,虽然没有五官,但他一下去,万千石像就纷纷朝他转来,似乎都在冷冷注视他。
徐清翊站在石像前,走上传承天印的石阶,用还能微微动弹的指骨取出焦黑的心石,另一只手则放在胸膛,骨节穿透血肉,面不改色地挖出自己的心头阳火。
心石与心火从他手上浮起,互相交融,地脉周围冒起一阵白光,向着心火聚来。
天空阴云密布,闷雷滚动,长镰似的闪电劈开云层,在泅海的三尺寒冰上炸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狂风暴雨洒在海面上,一部分海水脱离了寒冰的桎梏,大浪立马翻涌起来。
石阶上的人顾不上流着血的胸膛,直愣愣地盯着逐渐燃起光亮的心石,眼里也跟着燃起希冀的光。
一道晃眼的闪电猝然落下,劈在心石与心火上,站在旁侧的人也被波及,重重摔下层层石阶。
这张没有血色的脸沾了些黑印,束得规整的发丝也变得散乱,他连忙寻找被劈中的心石,看它落在石像前,赶紧奔过去捡起,紧接召来自己受损的心火,再度爬上石阶,借五行地脉之力,复燃阳火。
眼见第二道带着紫光的闪电亮彻黑夜,穿透冰层,朝心石击来,他眼色一厉,满面阴沉,举掌汇集体内真元与紫电相撞,没了心火支撑,他修为早已是大不如前,整个人如让一把用火烙得通红的砍刀贯穿,血肉一下子被烧焦,全身的骨头被燎成了黑色,鼻腔里溢满了血,全部涌出来滴落到地上。
他死死咬着牙,没发出半点声音,看着心石由心火庇护,不断地吸收地脉灵气,心中不觉松了口气。
天怒不平,泅海上的寒冰接二连三地融化,只剩下通往海底两面的冰层还在苦苦支撑。
海水不再死寂,海浪似发狂一般击打着礁石,大雨砸在海水里,让整片海的咆哮更为震耳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