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石峻峭重叠,山势起伏不平。
崖底野草横生,荆棘遍布,稍有不慎就会被刮擦出无数血痕。
少年茫然跪坐在荆棘里,徒手拨开全是血液的尖刺野草,他不在意尖刺在手上划拉出的血痕,只疯狂扒开碍眼的草藤。
黄土地面裸露在眼前那刻,一大滩黑红的血迹亦然映入眼底,他像被烫到般缩回手,一下子痛失所有气力:“殿主……”
嫦姝站在他身后,俏丽的容颜同样写满绝望,她红肿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泪了,就这样呆呆看着染血的地面,不言不语。
布满血痕的手紧贴在冷冰冰的土地上,宁璇生突然笑了一下,泪水却混着血糊了整张脸颊,他胡乱地擦了擦视线朦胧的眼睛,磕磕巴巴道:“殿,殿主,我玄阴剑法,剑法早练到第五式了……”
他把喉咙里的酸涩咽下去:“您说等我回来再给您练一遍看看,我,我……您答应过我的。”
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用手混乱地比划着,戛然失声良久,忽是忍不住恸哭:“流这么多血,他一定很疼。”
那个人终是万念俱寂,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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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玉山气氛苦郁,峰头浮起浓云大雾,终日不见转晴。
近来道界发生的最大的事,不是百道比武大会夺魁,而是南华道赭玄道君背叛师门,勾结恶兽谋反,害同门身死,被鹤悬真君亲手斩于剑下。
各大门派在此事之后,算是见识了鹤悬真君的真正实力,要知那日在白稷神域,上百个道门皆与赭玄道君交过手,明白他到底有多厉害,没想到最后这人还是败在鹤悬真君手中,遂不少想吞并南华道的道门,都收敛了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南华道的弟子们对此大都避讳不言,事实似乎是这样,又似乎不是这样。
沉闷的铜钟被敲响,嫦姝面色惨淡,站在山阶上捧着孔明灯回身遥望。
宁璇生面部刺痕累累,不知何时已换下水蓝道衫,拆掉束得规整的道髻,于山门前跪地俯首,高声道:“郇阳殿弟子宁璇生,天赋低微,本性愚钝,此生必是平庸之辈,然有幸得两位恩师教导,锻我心性,许我仁德,护我长生;不想弟子难成大器,有负教诲,未报深恩,如今恩师既走,弟子愿断灵根,废修为,自请离开南华道,从此再不踏入浮玉山!”
他去意已决,所有的留念早被深不见底绝望杀死,所以毫不犹豫运元力至丹田,狠狠一击毁掉内里灵根,霎时剧痛传来,修为散尽,血脉崩裂。
他只咬牙闷哼一声,就颤抖着拿起了放在一旁的剑。
“宁师弟!”
郇阳殿弟子听钟声匆匆赶来时,少年已背起剑,踉踉跄跄地往山门外走去。
嫦姝垂下眼转过身,捧灯踏入雁埘峰。
长昭殿巍峨屹立,如同昨日。
恍惚间,她看到很久很久以前,少年们站在殿门前放纸鸢的景象 邱师弟夸她纸鸢做得漂亮,十九、陈师弟和二娃师弟正为线辘缠在一起而你扯我拽的,宁师弟的纸鸢放得最高,飞得最远,还有……
她往金黄的重檐殿顶看去,青年懒散地屈右膝横坐,手肘搁在膝盖上,撑着头看向在草叶间跑来跑去的少年们。
“五师叔,您也重新为自己活一次,好不好?”
昔日欢声笑语仍停留在耳畔,她又看见重檐上的青年朝她笑了:“好。”
一切恍如梦寐,所有的人星离雨散,不复存在,剩下她孤身只影,椎心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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瘴气在林间弥漫,看不清前路。
薛獒嫌弃地挥了挥手,扇走眼前瘴气:“也就一百多年的功夫,老不死的怎么把兽界搞成这样了。”
“本尊掌管的兽界,无需你这外来者多嘴多舌,倒是你,竟然还敢回来见本尊!”
万树灵公看到他就火冒三丈。
“谁来见你这老家伙了!要不是为救阿杳,我才不会来兽界!对了,阿杳怎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