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罢。”
他并不关心徐清翊会不会想看这人世间,反正他与他此生注定交恶,哪怕他能从浅显的层面读懂他,却不会去触碰他,毕竟他们本身就是殊途不同归的人。
“说来惭愧,五师叔,其实我也曾对您心怀憎恶,甚至别有用心地试探过您。”
嫦姝咬了咬嘴唇,低头去看青灰的砖瓦。
“是吗?”
他没料到她会这样说,是什么时候呢?是伏笙殿外初遇?还是她前往雁埘峰给他送纸鸢?
“嗯,当时您因走火入魔致使记忆缺损,师尊一直对此有所怀疑,于是我想帮师尊试探您是否真的失忆了。”
她双手不自觉地搓了搓衣角,“其实我也很怕您的,在走火入魔之前,您对门中弟子永远都是凶神恶煞的模样,常常怒斥我等是难成大器的废物。且您恃才傲物,性情暴烈,经常与师尊大打出手,屡次破坏门规,即便您是南华道中修为最高的人,除去贺长老外,道门内无一不畏您憎您。”
“修为最高?就是说,我比徐清翊厉害?”
苏纨只从长篇大论里抓重点。
嫦姝婉顺地点点头,“如果不是为试探您,我大概也会像其他师兄师姐一样,对您仍旧心怀芥蒂。”
“不足为意。”
他以为她是担忧自己心里会因此生出嫌隙。
嫦姝却使劲摇摇头,“五师叔,您知道伏笙殿里那株只开了几日花就凋落的海棠树吗?”
只开了几日吗?
苏纨记得清楚,那树花开得确实漂亮。
“它已经几百年都没有开过花了,偏偏恰似一夜忽临春风,满树繁花盛放枝头,那般明艳耀眼,弟子至今都忘不了。五师叔,我想让他们看看,那株哑海棠绽放时有多美。”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看他就像在看那株海棠,“我想让师尊,想让南华道的所有人都看看,他们一定会喜欢的,就像我一样。”
“你有没有想过,它之所以不开花,是因为不适合生长在那里。”
苏纨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轻轻地笑了笑,“我也是。”
他明白系统为什么要带这样一个要他命的特性,如果不困住他,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南华道。
“五师叔……”
眼前的人变成一阵卷炎埃的长飚,饶是她努力伸手去抓,也只抓住看不见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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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楼的长赢庭院里极安静,不时会听见烛芯燃烧时发出的沉痛声,靠窗书案前,有人肃然端坐,借火光秉笔疾书,力透纸背,字字珠玑错落,瘦劲清峻。
那张朗目疏眉的容颜如雪,使得照在脸上的烛火都添上了一丝冷意,其笔下写的依旧是《心印妙经》,笔势行千万遍,刻在其中的只有宿恨。
他握紧笔管,指腹一用劲便将其掰折,狼毫尖蘸的墨汁甩出去,零零星星地溅在抄写了满满一叠纸的字面上,把字迹毫不客气地晕开成一坨黑。
火光被寒意惊得不断怂动时,书案边的人早已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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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不点灯吗?还是说一进门就睡下了?”
瞧着城主府里的男子拖着苍癯细长的影子,走过花池,绕过假山,七拐八拐的,走进了最里的苑阁里。
他进去前里面黑漆漆一片,进去后里面仍然黑漆漆一片。
嫦姝注意力被吸引去,“这城主身上的阴气未免也太重了,难怪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