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纨有气无力地仰着头,轻笑道,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 衣衫破烂,青丝凌散,苍白得跟鬼似的,要是再愁苦着脸,定像个在大街上乞讨的叫花子。

这人像听见了什么刺耳的声音,不禁蹙起眉,倒未多言,只从袖中掏出一个菊石青玉盒子扔在他身上。

他哪有力气捡起来,随意瞅一眼:如果没记错,这是一盒参香养元膏,用来治伤的。

所以救活他的人,是徐清翊?

徐清翊神色凛然,无迹可寻,他难以摸透这人的心思。

于是他别过眼,心一狠,不动声色地用力按紧自己的伤口,腹部的痛瞬间翻涌向四肢百骸,差些让他当场昏死过去。

他面目狰狞地咬紧牙,暗暗用手指绞住了衣角,拖着残破的身子倚在墙边,虚弱道:“师兄,你看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给我这药也没什么用,还是拿回去罢。”

“我是个罪人,就该留在这冷冰冰的地牢里腐烂生蛆,你不必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语气颓然地说完这些话,他疲惫地垂下脑袋,吃力地咳嗽两声,藏好了因为痛而不住发颤的手。

一阵冗长的沉默,煽动了苏纨心里的忐忑,四周静到能听清二人的呼吸声。

他掩去眸中的灰暗,以为自己演技太过拙劣,早被人看穿心思,遂想再对自己下手狠些,手刚放到伤口上,终于听见那人丢下一句:

“你不会死。”

徐清翊离开时自然没看见,说出一番悔悟之言的人大半张脸藏在烛火照不到的阴影里,阴险早就顺着心尖儿爬上了眼尾眉梢。

他丢下一枚饵,就看这人咬不咬钩了。

三更天里,夜色深似浓墨,挂在山头的弯月被迫蒙上一层黑纱。

观微水镜中映出地牢景象:青年蜷在湿冷的地上,不知是痛的还是冻的,身体微微发颤,其衣衫破烂,发丝松散,覆盖住大半张脸,只能从他咬紧下唇后,唇面余下的一片乌青,才得以看出他承受着巨大且无声的痛苦。

那盒治伤用的参香养元膏孤零零的待在一旁,显得不知所措。

“大师兄,”立于镜前的李息垣先发话了:“看来月隐无忧草起作用了,不然以五师兄原先的性子,定然不是这般模样。”

“谁知道他在耍什么鬼把戏!你又不是没领教过他的狠毒!”

莫秋折坐在石凳上,用纱布缠紧手臂处的伤口,一见镜中之人就怒气冲天的。

“可师尊说……”

“休想拿师尊来压我!”

莫秋折被触及逆鳞,怒吼道:“反正师尊偏心惯了,你不妨猜猜,若是师尊看到自己的高足弟子成了这副鬼样子,他会如何惩治我等?”

李息垣一向温和,听这话难得带了怒意:“三师兄,你怎能……”

“别说了。”

徐清翊面上泛起清寒,冷意横生,打断他二人争吵,挥袖关掉观微水镜,匆匆往地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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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纨想确认一件事,所以他明知那盒参香养元膏能够助他止痛愈伤,却偏偏不碰它。

他就是想叫徐清翊看到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惨样,如果他真想救他,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那么他就能确定,原主身上定是有什么值得他出手相救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他也好奇得很。

人们大都会被利益所驱使,从不舍得做亏本买卖。

他自己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