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子时,皇上很少睡得这么晚,龙袍依旧未换,天子的威严震慑着卑微的书院先生。
天子坐在榻下,手中捏着一封密报,对着跪地的苏季扬道:“朕让你教她忠君爱国,讲述列女德行,你可做到了?”
苏季扬抬头,清目迎上皇上的打量,不卑不亢,“臣教公主习《女则》、《女诫》,亦讲史为鉴,她明白怎么做一位好公主。”
皇上点点头,目色飞扬,对自己的智慧颇为满意,赞赏道:“知道朕为何选你为书院先生吗?朕知道五年前太后诛杀你全家人,你一定很恨太后吧。你从前做公主的陪读,没了太后,她心里最信任的人就是你,由你来劝服她为国牺牲,是最合适不过。”
苏季扬露出一丝轻蔑的笑,不动声色地磕了头道:“多谢皇上,给臣一个雪恨的机会。”
天子满意地点头,天下众人,都在他鼓掌之间营营为生。
苏先生又补了一句,“公主她,非常爱自己的国家,她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请皇上放心。”
边疆战事越来越吃紧,六皇子南青因为母丧不愿意领兵出战,因此大将军的威名便落到了二皇子南真身上。
六位皇子,除这两位颇有胆识,深得皇上喜爱外,其余皇子都远离京都,做着闲散王爷。
北羽国遣来使臣,只道皇上要求和的话,须得尽快和亲,将尊贵的公主送至边疆。
封公主为镇国公主的圣旨虽然始终没有送至上阳宫,但公主很清楚自己接下来需要面对的命运。
还有什么资格抱怨呢?还有什么资格憎恶着不喜自己的皇帝?她不是他的女儿,甚至是他这么多年来的耻辱,是他不肯相认的——同母异父的妹妹。
这个难堪的身份本不该存在,公主自嘲地想着,皇上本该在十七年就赐死那个不应该出生的婴儿,但或许是从前太后权势太盛,皇上那时还不及弱冠,太过惧怕母亲的力量,因此忍辱负重地保护她,保护自己憎恨的母亲。
“苏先生,这些天……多谢你费尽心思保护我。”公主打开床下的木箱,从中取出一只香炉,幽幽点燃起来,清烟隐匿在茫茫空气中。
公主闭上眼睛,在缕缕香气中试图让自己心绪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