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翔轻叹一口气,指腹在桌上轻点了一下,才缓缓道:“我上警校的时候,边芸是高我两届的学姐,这你知道吧?边芸就是缈缈她妈妈。”
“知道。”
“嗯。”冯翔陷入回忆,“她还是我们队长,我毕业后跟在她手下做了小六个年头。那会儿她才三十出头吧,在我们队里已经评上一级警司的职衔了,一朵红花,一枝独秀,队里的人都喜欢她,也很服她。照理说,我们作为所里边的一支治安队伍,是不直管刑事犯罪的,但和刑事那边多多少少会有些交集。那时候上头派下来一支督导组,主要是扫恶除黑,搞专项斗争。你当时还小,社会的沟沟壑壑看不太到,但我们成年人,尤其是我们公安队伍,那会儿对一个名字真是深恶痛绝。”
“血狮。”陈斜顺着他的话就脱口而出。
冯翔惊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他六年前已经伏法了。”
“我知道,死得还不够早。”
“看不出来啊,你还挺嫉恶如仇。”
陈斜扯了扯嘴角。
冯翔说:“因为边队长,刑警队那边才逐渐摸到的线索,了解到血狮的真名叫师帕。但在那之前,大家提到血狮,想到的都是淮西恶霸,身上背着十来条人命,杀人见血,无恶不作,是令淮西人谈其色变的团伙头头。督导组成立的终极目的,就是要扫尽就以血狮为首的涉黑涉恶犯罪团伙极其关系网,市刑警队是主办,我们作为辖区派出所,收到的指令只是协查,提供线索。正好我们所的辖区是被血狮祸害的重灾区,干警们对这个案子多少都有点参与,再加上那会儿刚发生一起传销组织受制血狮团伙的案子,还闹出了人命,不仅是市局紧张,各区的分局和辖区派出所都草木皆兵,加紧了调度。”
听到其中的某些字眼,陈斜的身体微微僵直了一瞬。
“边队长是个工作狂,一年到头休息不了几天,谁也想不到事情恰恰就发生在她轮休那天。我记得那天下午她还在群里说要去学校接缈缈放学,然后带缈缈去吃火锅,我们还笑她再不多陪陪女儿,小心缈缈连妈妈是谁都不记得了。”说到这儿,冯翔停了一会儿才继续,“之后再知道她的消息就是所长直接派遣任务,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干警,包括市刑侦那边也出动了。半途收到所里接警同事打来的电话,说有个小女孩报了警,一开始还很冷静,说自己的妈妈被人打死了,打人的长什么样,还说让我们过去的时候带块白布,她妈妈现在很难看,她不想被人看见她妈妈的样子。说着说着状态就不对了,越来越语无伦次,包括自己在哪儿都说不清了,到最后,哭得上下气都接不上了。”
“所以……”陈斜一开口,声音极为艰涩,“看到我们打架,她才会尖叫。”
“嗯,应激反应。而且都是在巷子里,这么看来,倒像是情景重现。”
陈斜沉默片刻,问:“她会怎么样?”
“不清楚,毕竟是童年阴影,好彻底不容易。那件事后,她休学了一年,一直都有治疗,后来慢慢恢复了正常生活,只要不接触诱发因素,一般不会有事。前两年的时候,她也碰到过一场恶性打架斗殴,不比你这情况轻,休息了几天也没事了。你不用太担心。”
“你让人把她送去哪儿了?”陈斜问。
他刚问完,冯翔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