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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中庭,月色溶溶中,兰花之上的琴台上端正地摆着琴。韩知竹坐在琴后,月色落在他淡青色衣衫上,笼出一层朦胧的雾,像是谪仙降于月下。

韩知竹的视线此刻落在月色中繁复层叠的无数兰花上,眉眼间没了从前常见的清冷凛冽,却多了几分愁思。他雅致五官中的温润被那愁思一沁,月光一染,竟然撞得程雁书心里漫出了生生的心疼。

大敌当前,万魔即将出世,大师兄的无心剑还镇在补天石上消耗着寿数和元神,他却只能在旁边干看着,毫无办法,甚至就连下个船,也跌跌撞撞地要被大师兄保护。

被抱在怀里护着的感觉依然清晰,带着他落下时在耳边的呼吸的温度也犹然还在,但此刻坐在琴台前沉思着愁思不褪的韩知竹,却仿佛离程雁书远之又远。

程雁书忽然有了种不敢去过去的怯懦。

韩知竹却是已经发现了他。见他在月下伫立,迟疑不前,便朗声道:“你为何会来?”

为何会来?这不是担心你真的和林青云“一醉方休”吗?

程雁书还没反应过来如何回答,韩知竹又道:“你不是要与薛少掌门秉烛夜谈?”

不谈。和薛明光有什么好谈的。程雁书闷声道:“我有点心绪不宁,出来走走,透透气。”

“心绪不宁?”韩知竹眉心微蹙,“你过来。”

待程雁书上到琴台之上,他抬手,食指中指便压上了程雁书的手腕脉搏,须臾之后惊讶道:“你的灵流怎会如此之乱?你刚做了什么?”

“和三师兄‘琴修’。三师兄他不会弹琴呗。”程雁书的声音更闷了,头也更晕,“而且更不会唱歌。”

他就着那闷闷的情绪看韩知竹:“大师兄,你今天……为什么不管我了?”

程雁书平时灵动的眼角在这如霜月色下却好像蒙了一层灰雾,黯然的眸子让韩知竹心里蓦然疼了一下,抱歉泛了起来,他解释道:“明日一早宋长老要入地缝为白大小姐拔除胎毒,我去给他固本培元,实在顾不上你。”

停了停,他又说:“清游的琴技很糟糕?”

程雁书微微俯身,扶住了琴台上韩知竹面前放琴的石桌:“不是糟糕。只是完全没有而已。”

大师兄没有管自己是为了给宋长老渡灵力,这是正事,理由正当,他心情又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