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姜吁口气:“其实我也没做什么,一切都是顺势而为,皇上给我那么多赏赐,我受之有愧。”
袁熙摇头:“不是谁都能做到你这样的顺势而为,你之能,岂是金银可衡。”
陈姜讪讪看了一眼飘在不远处的师焱,心想没有冥君我什么也不是,他才是你们应该感谢的人。
最后那个小匣子,袁熙更不愿接:“我说过,待你出嫁,自会收回。”
陈姜托着它,负担沉重:“这根簪子,我看得出不是凡品,放在我这里,真的可惜了。实不相瞒,我不会爱惜它,可能放久了都会忘了它的存在。袁熙早同你说了,我已心有所属,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感情。”
袁熙的心情说没有波澜是不可能的,他有一点点灰心,一点点凉寒,却仍固执地望着陈姜:“那你就嫁啊!或者不用嫁,定了亲,我便将它取回,好吗?”
陈姜微微背转身子,避开了师焱的视线,轻道:“那人可能无法娶我,所以我做好了终身不嫁的准备。你不能为了我耽误一辈子的,因为我绝对不会改变心意。”
袁熙愕然:“既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娶你?”
陈姜抠着匣子边边,半晌才道:“他有他的苦衷。”
袁熙无名火起:“天下之大,即使不是我,也有无数好男儿,你为了一个不能娶你的人要终身不嫁?可笑!”
陈姜沉默,将匣子递给他,他冷哼一声,翻身上马,催鞭而去。
恹恹从师焱身边走过,他忽然开口:“何必如此。”
陈姜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看他,声音低得近乎呢喃:“我愿意。”
影子开始追问赵媞的去向,陈姜说她去京城了,本就是公主,应该生活在宫里。影子说宫里没有人能看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啊。陈姜告诉她人生的本质就是孤独的,来也是一个人来,去也是一个人去,无人可以永久相伴。
影子不懂这些,她只是觉得少了赵媞,师焱又不爱说话,鬼生越来越无趣了,时不时就要发脾气闹一场。陈姜拿她没有办法,至今也看不出她有丝毫执念的端倪,只好忍受着,去哪儿都将她带在身边,征求她的意见,陪她唠嗑,和她一起八卦家长里短,尽量减轻她的怨念。
可能她俩才是注定要相伴一辈子的吧。就像她以前猜测的那样,影子会等到她死后投胎,被师焱融进她的灵魂,去到下一世,寻找下一个失落的神魄。
到那时,她没有了,影子也没有了,她们将共同合成一个新人。
这就是最后一辈子了啊,“本我”意识存在的最后一辈子。陈姜觉得,她要好好珍惜,影子也要好好珍惜。
次年二月科举重开的时候,陈姜拿出了一笔银子,要在村里建个村学,供本村和邻村的孩子启蒙读书。从选址到买地盖房,再到环境布置,临寝设置和桌椅教具,她都跟着老村长一起亲力亲为。四个月内,一座占地两亩半像模像样的村学院子就完工了。
晾晒期间,她又公开招聘夫子,有秀才功名的优先,月银相当优厚。当然,这部分费用她也一力承担。
眼看万事俱备,九月就要开课了,观望的村民们这才纷纷去问束脩多少。陈姜表示,八百文一年,住宿的额外再收两百文,用作支付杂役管理的工钱。贫困家庭的孩子会减免,也可以通过为村学打工来免除束脩。
比镇上书院便宜太多,最关键的是,笔墨纸张和启蒙书籍由村学免费提供,其实就是陈姜提供。
村民问免到什么时候?提供到什么时候?陈姜说,到我寿终正寝那天吧。
村民哗然,这是村学?分明是个慈善堂啊,他们又觉不能置信,又觉理所当然。村长儿子王家清得知此事后,做出一句话点评:达则兼济天下。
陈姜没想兼济天下,她就是想在眼么前儿做点有意义的事。上千万两银子,花几辈子都花不完,她不嫁人也不可能有子孙后代,不如就造福大众算了。顺便还能给影子找点事做,让她念书去,别当了一世糊涂人,再当一世糊涂鬼。
这一年,乡村的孩子有学上了,大周也另开了乡会试恩科,为朝廷选拔人才。整整一年都是考试年,被战争耽误了两年的学子们胸怀壮志摩拳擦掌,在各级考场上大展身手,捷报频传。
陈百安重新参加了县府试,八月去瑜州连考三场,顺利取得生员资格,也就是说他有了秀才功名,可入府学读书了。
喜报送到村里来的时候,村民都说老陈家祖坟冒青烟,出了秀才三相公,指的是儿子陈恩淮,女婿张璟,和孙子陈百安。
说是他们早已断亲,可同村人都知根知底的。血缘在那呢,你再声称是两家人了,血缘总摆脱不了。所以矛盾归矛盾,过日子归过日子,遇到这种喜事,还是难免把原因归结到老陈家的基因风水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