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小皇帝抿着嘴,脸上现出不舍表情,眼睛里也有泪光。
一出御书房,赵媞安静地飘远,飘到一棵树下仰头看着树冠,不知在想些什么。
袁熙询问陈姜想住在宫里宫外,陈姜没有回答他,而是捂着嘴小声问师焱:“她说什么了?”
哈哈哈,赵媞傻了吧?她防来防去竟把师焱给忽略了。陈姜蒙眼前看见师焱默默站在角落,而赵媞浑然未觉,只顾盯着她的时候,心里就乐开了。
师焱重点抓得很好,废话一概不提,道:“求与朱霖合葬。”
“朱朱霖?”名字有印象,想起来后陈姜也傻了,赵媞以祖训为幌子来见小皇帝,居然是为了这种事?
师焱点头:“她说,不合葬,无法投胎。”
陈姜心里突了一下,赵媞看来深入研究过自己的执念啊!
“朱霖?”袁熙奇怪地看着陈姜捂嘴自言自语,“陈姑娘,你方才是说朱霖吗?”
陈姜抬起头:“你认识?”
袁熙顿了片刻,道:“如果你说的是朱太傅的儿子朱霖,我认识。少年状元,才华冠世,先帝在时,曾想为他与殿下指婚。但……他拒了。”
第109章 未亡人不太好了
赵媞做公主十六年,享尽荣华,受尽宠爱,唯婚恋一事上似乎有些不顺心。
及笄后她爹想把她和杨贼三子凑一对儿,她不愿意;想把少年状元朱霖指给她,人家不愿意。两次议婚都落了个尴尬收场,要是不亡国,后头不管嫁给谁,男女方可能都会意难平。
赵媞想与朱霖合葬,这件事还真是非皇帝不能办到。她又没嫁进朱家,甚至连个婚约都没有,人家祖坟凭啥让你进?只有利用皇帝的权利,下旨为他俩指个阴婚,赵媞方能如愿以偿。
如果这就是她的执念,陈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成全她混过去算了。只要能投胎,也不必非把她那点不能言说的隐秘心思扒个干干净净。
可问题是,朱霖他没死啊!大周重整旗鼓二次上线,朱家必然平反,朱霖说不定很快就会现身。莫名多了个鬼老婆算怎么回事?成全了赵媞,活人那方要如何交代?
陈姜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感,好像在石头山下找一粒芝麻的感觉。耗时耗力累半死,芝麻找到了,石头也搬完了,心情一点都不愉快。
三日后,陈姜陪赵媞去修好房顶的摘星阁,定个六楼的雅间,居高临下观看了杨氏覆灭记。
杨老二在战场上被袁熙杀了,杨老三声称失踪,后经老大供述是被他骗出去弄死了。所以游街示众时,只有杨贼和老大有资格站进囚车,接受群众唾骂,其余亲属都绑着手跟着后头步行。
内外城挤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群情激愤,骂声震天,过路囚车不时遭受菜叶攻击。从她们所在角度看下去,只能看见囚车里两颗顶着乱发的脑袋,此刻的表情是看不见的。
陈姜趴在窗台啧啧:“老百姓就是爱瞎凑热闹,杨贼也没欺负过他们啊,日子不一直过挺好嘛,这会儿怎么都跟见了杀父仇人似的。唉,情绪是一种会传染的病毒啊!”
一张冷若冰霜的鬼脸伸到她眼前:“你说什么?”
陈姜讪讪:“我说老百姓骂得好,砸得对,篡位窃国者,当永世遭天下人唾骂!”
行刑在内外城交界的老功德碑下。这块碑记载了大周建国后著名将领的著名事迹,当初还是赵媞的祖祖祖爷爷立下的。经两百多年风霜洗礼,早已残旧,刻上去的字迹都看不太清了。周人习惯了它的存在,杨贼也已习惯,所以篡位后竟没将它毁去。如今让他死在这块碑的下面,不难看出皇帝或者说袁熙的心态——讽刺。大周功德碑屹立不倒,姓杨的终究只是个过客。
杨贼与前太子凌迟,父族直系绞杀,母族妻族砍头。生活在京城内的亲戚们同日处死,生活在祖籍或其他州府的亲戚们交由当地官府代斩。切实做到了九族全灭,不论男女,一个不留。
陈姜不想去看凌迟这种反人类的刑罚,也劝赵媞不要去。因为一会儿血流成河,鬼子们将排着队现身,她作为同类,又是仇人,难说不被杨家鬼给撕了。可赵媞不愿错过解恨的机会,央了师焱陪她一块儿去。
陈姜点了一壶茶,一碟花生米,坐在窗边吃着喝着看楼下的人流向功德碑涌去。小半个时辰后,那处开始爆发惊叫,拍手,或意味深长的集体叹息声。
行刑进行了两个多时辰,直到天色擦黑,赵媞与师焱才回到摘星阁,进门就阴阳怪气地道:“小姜,皇上要见你呢!”
陈姜回头,撞入眼帘的是一团紫中带黑,黑中泛紫的光圈,中间飘着一只鬼。身着囚衣,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老态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