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道:“就像鬼上身了一样。他们说,姜丫头放言您不配跟她斗法,让人回来看看阴仙是咋对付您的,结果您真的就……”
王七婆默不作声地听着,听完翻身吐了一口老血。她不顾青紫肿胀的脸伤,挣扎下地,在木龛角底摸索一阵,摸出一个小木盒。树皮似的手指在面上抚来抚去,良久后打开,里头躺着一张黄色符纸。
灯烛早早熄了,高高的院墙挡住了王家人的羞耻,只有张氏的啜泣声偶尔传出,随风飘远。
陈姜照例晚睡,在房里热切地对师焱献殷勤:“师兄辛苦了,打脸疼不疼?我给你做一棵桃树怎么样?你把它栽在你大冥府的院子里,法力催熟,想赏花赏花,想吃桃吃桃。”
师焱摇头。陈姜笑得暧昧:“桃花招好运的哟,说不定你种了它,很快就能结束当单身狗的生涯了。”
师焱:“何为单身狗?”
影子:“你给我做一棵,我想吃桃。”
赵媞:“做什么桃树,当什么狗,快说正事,到底去不去京城!”
陈姜拨了拨灯芯,拿笔在纸上胡乱涂着,没好气地道:“二十万值得去一趟吗?堂堂国舅小气吧啦的,就他出那点钱,有名有姓的天师谁愿意去?什么广发英雄帖,意思是到那儿还得让他挑呗?我神棍门才不去掉这个价!”
“别国舅国舅的,那下九流的东西算什么国舅!杨贼不窃国,他还在西南养马呢!”赵媞又气愤又纠结,“去给他解忧,本宫实是不甘,但正如郭纯嘉所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有冥君大人相助,你在京城尽可大出风头,若能入了杨贼的眼最好,入不得,也会有大把人家抢着来给你送银子。我们还能见到袁熙,把你最近赚的银子先给他送去,十万两确是杯水车薪,但有总比没有好,他要为起事四处奔走,定然很需要钱。”
陈姜:“十万两都给他?那我呢?”
“你又没什么用大钱的地方,余下好几千两,不够吗?”
“呃”陈姜突然无语,她该怎么说呢?在“打倒窃国贼”这样重大而神圣的目标面前,一切吃喝玩乐物质享受都显得那么的鄙俗,低下,肤浅,令人唾弃!
敢情她和冥君费嘴费脑又伤身地在外赚钱,都是给赵家不对,给姓袁的打工?而这个建议最初还是陈姜为了糊弄她主动提出来的,现在已经成为赵媞鬼生的头等大事了,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你的心愿真是袁熙能起事成功?赵家都没人了呀!再仔细想想,还有没有别的执念?”
“没有,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赵媞坚定地道,“活着的时候,作为赵家最后一人,我根本不敢去想报仇和复国,能保全性命,让母后九泉之下不再为我担心就是我该做的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死了,袁熙没有负担了,报仇的机会来了!我还在阳间,我要亲眼看着杨贼从那个他不该坐的位子上摔下去,我要杨贼跪在我父皇母后墓前认罪,我要拿杨氏一族的人头祭拜赵袁两家数千条在天之灵!”
赵媞情绪激动,不能自已,“赵家灭族,然气数未尽,若不是上天怜我,又怎会让我识得你与冥君大人?有你二位相助,何愁大事不成?我不在乎以后谁做皇帝,只想待有朝一日下去地府,能堂堂正正告诉父皇母后,即使女儿做了鬼,也替他们报仇雪恨了!”
这高度上升的,让人想拒绝都说不出口了呢。
想起赵媞的前世事迹,陈姜自我安慰,为了拯救在□□下的狄族百姓,她不惜杀夫继位,说好听点这叫胸怀天下,说难听点她也许就是喜欢推翻的感觉吧。若这是她两世执念,陈姜不能不帮,否则等她死了,赵媞再无希望。
可送走一条不悟之鬼固然重要,钱也很重要啊,十万两拱手送人,想想就心疼。
赵媞为了打消陈姜的犹豫,毅然牺牲自己,主动为影子解答各种弱智问题,把她带出门去,闺房空间就留给了陈姜和师焱。
很贴心,但大可不必,她又没打算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刻意回避反而尴尬。
“师兄,你觉得这会是赵媞的执念吗?”
“不知。”
陈姜丧气:“叫人查出来我在背后给造反队伍送军饷,这脑袋就甭想要了,我们全家的脑袋都甭想要了。”
“解其执念,送入轮回,有大功德。”
陈姜心中一动,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呢?她看了看站在墙角的师焱,道:“师兄,你们师姓家族,有多少人呐?”
师焱不解:“什么?”
“就是你活着的时候,你的父辈,平辈,后辈,姓师的一族,还有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