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姜好不容易凝起神来,把林娘子的叙述整合了一下。大致意思便是她近俩月来在婆家府里常遇怪事,夜间总能听见女人和小孩的哭声,遣人出去查看却无异常;又总能闻到腥臭气味,但找遍全府也找不出来源;自身小病不断,身子莫名的疼,出现过短时眼盲症状,夜夜做噩梦,早起流鼻血,皮肤上会突然冒出淤青。与她的夫君说了后,请过两个在府城颇有名气的道家高人,结论都是有鬼作祟,法也做了,符水也喝了,平安符也买了,情况却并没有好转。
她的夫君不爱听她疑神疑鬼,碍于她已怀孕,便让她回娘家住几天,按她要求帮她翻新院子,并按高人规划的风水布局来摆设物品。待完工后她回府,诡异事件还在继续,依然在她左右不断发生。林娘子受不了,又不敢再和夫君说,便再次来娘家小住,求家人帮她找个真正厉害的天师。
陈姜听完,瞄了瞄厅外还在叨不停的蓝鬼,以及她怀里魔音贯耳的哇哇声,道:“回娘家来还有出现过这些状况吗?”
“没有,所有的怪事都发生在府里,”林娘子轻蹙蛾眉,捏着帕子按住胸口,“有孕前从没有过,就在有孕后,接二连三地闹腾,我怀疑是有什么鬼祟之物想害我的孩子。”
陈姜点点头:“那应是府上有异,我须得实地看一看。”
林娘子有些迟疑,沉吟片刻道:“陈天师,我舅舅说你是有真本事的,所以我也相信你。但是我家老爷最不喜鬼神,若非我强求请天师翻院子,他向来将这等事视为无稽之谈,怕是不能以客礼待你,你不介意的话,就先随我回府,待查清害人之物,再向老爷回报。”
陈姜爽快同意。心说有些人就是脖颈硬,不信还不敬,那让鬼子教教他做人嘛。
约定明日再见,陈姜告辞离开林家,同样是坐了轿子出去,豪宅内景难窥全貌。
那蓝光女鬼找到了师焱这个绝佳的倾诉对象,难舍难分,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同回去客栈。
进了屋,关上门,陈姜满面寒霜,见同样被折磨了一路的师焱仍气定神闲,始终带着礼貌微笑听女鬼说话,心头火起,狠砸了一下床板,怒道:“你是怎么当娘的,孩子哭成那样不闻不问,一点破事从早上到现在翻来覆去说了八百遍,再说我就把你捏爆了让你灰飞烟灭!”
女鬼猛地一抖,惊诧地望向陈姜:“这位姑娘,你是人是鬼,也能看得到我?”
陈姜怄着眼不吱声,女鬼仿佛再次找到了鬼生知己,夸张地把身体起伏成波浪,向着她扑来:“姑娘!你听我说,我好苦啊!”
她一激动,怀里的小鬼娃哭得更大声了,陈姜捂住耳朵龇牙咧嘴:“师兄,求求你把她收了!”
师焱淡淡地笑:“伤怨之鬼,可修心境。”
“我不要修心境,我现在只想安静一会儿,求求你!”女鬼对着陈姜狂轰乱炸没有章法地哭诉,陈姜对着师焱行大礼参拜,恨不得跪下给他磕头了。
一个响指之后,世界清净了。陈姜颓然倒在床上喃喃:“一千两不行,就凭林娘子搞出这么个东西来,至少要向她收五千两。”
蓝光女鬼的来历有点惨,她是林娘子爹的小妾,两日前生孩子一尸两命。因为身份低微,林娘子怀着孕忌讳白丧,竟是连个像样的葬礼都没办,连尸体带死婴一张草席卷了拉去乱葬岗,至今还在光天化日下扔着,难逃被野狗啃食的命运。
据她自己说她家境贫寒,打小被转卖多次吃尽苦头。在林府当丫鬟常因笨拙受到林娘子责罚,林娘子嫁人以后她惨遭林老爷侮辱,一次得孕提了个姨娘,没过几月好日子又撞上回家避邪的林娘子。明明她才是那个被撞倒在地的大肚子,小腹平平的林娘子却硬说自己动了胎气,找人给她灌了催产的药汤,害得她早产血崩而亡。老爷一个屁也没敢放,毕竟家里所有生意都要靠林娘子婆家照顾着,林娘子就是林家的王。他小妾通房庶生子女一大堆,根本不在乎死掉一个半个。
惨是真的惨,但说多了就让人烦了。蓝鬼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陈姜的同情消耗到荡然无存,同时让她得出了一个结论,商户出身的林娘子并非她外表看起来那般纤弱柔软。
当天下午,陈姜派不,是请,请师焱先一步去探探林娘子婆家的府邸。虽然她想起他的目的心里就不痛快,但说服自己不必跟钱过不去,做神棍就要做得专业些,个人情感和工作业务应该分开对待。所以她恢复了甜甜的笑,用腻腻的声音对他道:“就拜托师兄啦。”
师焱什么也没说,只是看她的目光有点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