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姜略一迟疑,他立刻吩咐管家:“去把银票取来。三千两,不,天师辛苦,再加一千,四千两!”
不愧是官场混过的人,察言观色本事一流。箭在弦上,天师此刻迟疑,大多是为了坐地起价。
可陈姜真不是。没有师焱,她没有赚这个钱的本事。
东边的嚎叫还在继续,院中人仿佛不知疲惫,每一声都拼尽全力,如同疯狂地发泄,喊尽心中情绪。
别人听着只觉鬼哭狼嚎十分恐怖,陈姜侧耳细听,却能听出叫声中夹杂着变了音调的几个人名,譬如林儿,娇娇,还有一个出现频率较多的,贱人
管家拿了银票,送到陈姜眼前。她目光闪烁,义正严辞道:“驱邪除祟乃神棍门必尽之责,俗物暂且不谈,你们也退后,先让本天师去与邪祟会上一会。”
李太吉目露欣赏之色,那女人与自己结发二十余年,如今凶残可怖的模样却是令他一眼不敢多看。看这姑娘小小的身躯大大的勇气,赤手空拳仅背一空竹筐就敢上前,果然民间多奇人,有本事的天师底气就是足!
陈姜转过身抽了抽嘴角,师焱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上回骂他那么狠,不还是厚着脸皮找来了,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因为两句调侃就气上一天一夜吧?
收死魂是做不到的,那就拖一拖时间,等一等气包子,跟大娘子聊两句?
三个护院已被叫声折磨得腿脚发软,里面的人不出来,他们也不敢进去。凌晨发现小翠尸体,老爷吩咐卸门抓人,他三人可是真真切切与大娘子碰了个面对面,当时一窝蜂地往外逃,还把老爷给绊倒了老爷让他们搬尸体守院门可以照办,但若想让他们再踏进院中一步,绝没可能,宁愿被发卖了。
那是啥?那不是人啊!此刻越想越害怕,一听管家吩咐给天师让路,三人飞速退开,敬佩地看着小天师步履“坚定”走入院中。
女人蓬乱飞散的长发遮住了大半面容,发丝间缕缕花白,软缎中衣裹着清瘦的身体,一截袖子在她持刀乱挥的手臂上滑动,大块紫黑色的尸斑若隐若现。
她无目的地转圈,痛苦嘶喊,头发甩动时露出的一只眼睛已看不到黑瞳,彻底变为灰白。
陈姜进门三步便停住了,离那女的十米距离。即使死魂没什么神通法术,但毕竟人家有刀,又是个成年女人,惹急了给她来一下,也是万万不好的。
她明明看见了陈姜,却如没看见般,灰蒙目光从她身上一掠而过。赤着脚踩在鸟屎尘土上,时高时低继续嘶吼。
默默观察一会儿,陈姜开口:“大娘子,出来吧,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
女人不理她,陈姜又道:“我知道你能听见我说话,也能看见我,我是来帮你的,不要那么执着,出来吧。”
女人仍不理她,作疯癫状。
陈姜轻笑:“别装了,你只是控制不住死气外泄,又不是变成了白痴,装出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何必呢?难道还指望谁会心疼你吗?”
女人浑身一抖,刀尖唰地指向陈姜,花白长发在脸前晃动:“滚开。”
圆门左边趴了两个,右边趴了两个,探着脑袋往里看。李太吉和正院里所剩不多的几个仆从也慢慢往东边靠近。
陈姜忙往后退:“别冲动,提醒你一句,我是你家老爷请来的天师,以我的手段,想要把你打到灰飞烟灭是很容易的事。但我现在能好好跟你说话,是因大家同为女子,不忍见你落到这般境地。你已经害了很多人了,包括你的孩子,别一错再错。”
刀尖随着她的颤抖而颤抖,女人挤出了犹如野兽般的浑嗓:“林儿,娇娇”
“这种声音很难听,好好说话,我知道你可以的。”陈姜鼓励地点点头。
女人恶狠狠瞪她,垂下刀,突然猛地朝前走了几步,惹来陈姜身后一片惊呼。她强忍着没动,再退就退出院子了,实在有损天师威风。
“叫李太吉来见我!”
陈姜摊摊手:“人家早上来见你,你又把人吓跑,这会儿他不敢来了。有事跟我说,我替你转达。”
“叫李太吉来见我!”
女人一激动,头发抖开,面貌便清晰可见。那是一张纯粹的死人脸,无论是颜色还是形状,再看不出一丝活气。太阳穴深深凹陷,两颊和嘴唇已出现浅度腐烂现象,死人独有的酸腐臭味扑鼻而来。
“他不会来的。”陈姜屏息,手指扣在竹筐背绳上,肃起脸色:“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愿意跟你多说几句话,完全是看在你被人所欺,身故而不得安的份上。如果你能说出那个人的姓名,年龄,地址,联系方式,我可以给你一个投胎重新做人的机会,若不然,等我放出我的神兽来,你就连渣都不剩了,不要自找苦吃,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