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就见数步之外的地上忽然扎下一支羽箭,吓得她想当场跳起来,却又想起他说不能乱动,只好紧紧抓住他的手,拍着心口说了句:“吓人吓人。”
手被她紧紧握住,温软得像是一块暖玉,陆绪笑得眼尾轻扬,沉沉地应了声:“阿元不怕,我在呢。“
李元歌莫名就红了脸,生怕他瞧见了,没敢抬头看他,然后头顶传来他低低的笑声,暗恨自己不争气,三句话都没说呢就被他撩到了。
这样懊恼的情绪一直持续到走出翠林,眼前豁然开朗,心中郁闷也一扫而空,瞧着遍野山花,松开他的手笑着说了句:“采些花儿带去吧。”
手里一空,陆绪觉得心间也空了一块儿,隐隐有些失落,对上她明媚如春的笑颜,却又忽然释怀,微微颔首应了。
花儿实在好看,李元歌瞧了一遍,挑了些浅淡颜色的捧了一大捧,又找了两根长长的花茎分开缠好了,兴冲冲地拿给他看:“阿爹一束,阿娘一束,都有。”
“换一换吧,阿娘喜欢浅淡的,阿爹更喜浓艳。”瞧着她手里两束花儿,陆绪轻轻笑着与她说了一句,见她眨了眨眼二话没说就换了过来,眼中笑意温柔。
沿着山坡走了大约一盏茶功夫,就转到了山背后,入眼是一只小土丘,连碑都没有。
知道这些事必定是让他伤心的,李元歌也就没问,捧着花儿与他并肩走上前去,先鞠了一躬,而后静静地看他弯腰放下竹篮子,小心翼翼地揭开绸布,从里头一样一样拿出香烛祭品。
毕竟不懂规矩,怕给他添乱,李元歌只是跟着他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花束搁在一边,等他全了礼数,方跟着他叩头。
又听他郑重其事地介绍起自己来,李元歌忽然有些紧张,等他说完了,拿起花束长跪轻轻置于坟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
陆绪在一旁看着她容色肃穆,庄庄重重地与双亲保证定竭尽全力爱护他时,万般滋味涌上心头,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你……你别哭啊……”等她说完了,不经意瞧见陆绪正在默默地流眼泪,一时慌了,手足无措地说了句,却发现他眼泪好像更多了,也顾不上别的,抽出帕子来就要给他擦眼泪。
居然真的哭了,陆绪其实也有些慌张,本想掩饰的,可看着她满脸写着心疼,忽然就打消了念头,任由眼泪滴滴往下落。
“阿绪不难过,你还有我呢,我当着父亲母亲的面儿发过誓了,好好护着你的。”本来她就没什么经验,擦眼泪的动作别提多笨拙了,见他丝毫没有止住眼泪的想法,李元歌干脆抱着他,两手在他腰间轻轻拍着。
她扑在自己怀里的瞬间,陆绪身形猛地一颤,耳边萦绕着她声声诱哄,让人莫名心安。
好容易才哄着他不哭了,李元歌大大地松了口气,也没敢说别的,生怕那句不对他又哭,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陆绪瞧她小心翼翼地看眼色,可可怜怜的,叫人有些不忍,开口与她说起往事:“父亲与母亲是在我六岁那年离世的……当年……”
听着说起自己的身世,李元歌这才知道,书里所描写的,远不及事实的万分之一。
书里说他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却不知道他的父亲是镇国公嫡子,母亲是南楚公主,二人为世人不容,毅然舍弃尊荣显赫,归隐山林。
书里说他幼年经历巨变,性子里带着阴沉冷厉,却不知道,他六岁那年就背上了双亲的血海深仇,自此走上复仇之路。
书里说他十四岁那年身受重伤被女主救下,却不知道是早有人意图将他拉下阁主之位,身边亲近之人背叛,九死一生。
书里说的实在太少了,寥寥数笔带过了一个少年裹挟着血与泪的前半生,世人不曾知晓他有经历过怎样的痛与背叛,只道他铁血手腕,狠厉淡漠,亲近不得。
谁知后来的女主也是这样以为,才能那样心安理得地站在他的对立面,以正义之名用他给的刀狠狠地捅进了他的心口。
“以后有我护着,谁都别想伤你一根头发丝儿。”想想就心疼,李元歌二话不说就又扑在了他怀里,这回还特意抬手在他头顶拍了拍,“谁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