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想,”耳垂传来金属的冰凉触感,即使看不见,我也知道是那坠着琉璃的耳坠被挂上了我的耳朵:“算了,还是来世再想好了,感谢我这辈子放过你吧……这就当做给你的嫁礼,希望你今后要嫁的人可以匹配得上这份嫁礼。”
“所以,”他又将手电打开,过于刺眼的光线通过角膜,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他又将在我右耳上停留了很久的手移到我的下颚。这次不再温柔,而是用力抬起,强迫我直视他的眼睛,“我们可以定下来世的约定吗?”
他的面上早已褪去奶般猫的温和,换上了一种捕猎者独有的神态。
“如果”,我斟酌了好一会字眼,“如果你能做一个仁慈的、不再滥杀无辜的、受人敬仰的神的话。”
“是什么让你有勇气开口和我谈条件?你该不会忘了自己还有一张空白欠条在我手上吧?而且——‘无辜’?”他低声轻笑,话语中满是嘲弄,“谁无辜?他们的生不都是建立在我的死之上吗?盘蛇地区的所有人都是在我的恩泽下得以存活,难道不是吗?本该在1569年就该毁坏的东西,托了我的福得以延续至今,我现在毁灭他们有什么不对?——也该把从我这借的时间还给我了。还给我的时候至少还应该跪着感谢我不收利息地让他们安稳生活、繁衍生息直至今日吧?
“说起来没有亲眼看到蛇尾村那些人的丑陋死相着实令我遗憾,他们那时一定是像蛆虫一样无力地扭动身躯做着最后的痛苦挣扎吧,我竟然错过了如此美妙的景象。
“你说祖先犯的错不该由后代偿还?那我就不管了,让他们下辈子投胎的时候注意点吧——不过……算了,”他终于放下捏着我下颚的手,兴味索然地玩弄起手电来——开灯关灯、开灯关灯——“算了,比起‘想要的东西’,世上确实有‘更想要的东西'——就答应你吧。”
恶言不断从他口中滚落,我只觉悲从中来。那些话语在我耳中仿佛不是尖刻的叫骂,而是大声的哭啼。他从人类那边所接受的是一刀一刀实打实挨在身上的痛苦,现在却只能将那些伤害还以口舌。
我所提的条件真的是以他为出发点考虑的吗?这个条件是否委实太残酷了些?
我不愿露出伤感的样子,硬是装出倨傲的样子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谢谢……来生我们一定会以更好的形式再次相遇。”
这就是他回到自己的身体之前,我与他的最后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