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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门口踱步了两圈,看着从走廊窗口泄出来的天色,又道:“你快一点罢。”

殷洛原本也没什么行李,三两下便收拾好了,拿了门牌出来,发现青泽刚才同自己说着话,其实并没有看着自己的方向。

青年微微伸着脖子,只留给殷洛一个天真又凉薄的背影,眺望的视线落在了不知在哪个尽头的远方,连余光都忘记施舍给客栈里小小的木门,转过来时,神色已经很焦急。

他含笑说:“收拾好了?那我们走罢。”

逐月是个和射羿一般的小国,两国依傍,边境线之间有一道长长的、荒芜的古道。

枯藤老树,道路泥泞,虽然一派荒凉,却仍可见浑浊至极、爬满虫豸的污水,可见并非旱魃的手笔。初入古道时若还在人迹罕至荒郊的合理程度,愈往里走就越感到一股诡异的、使人齿冷的森森阴气。

明明是两国交界,却既无官兵,亦无流匪,连偶尔出现的动物,都裹着脏兮兮的皮囊、支棱着骨瘦如柴的四肢,窸窸窣窣,一副诡异又凶悍的模样。

山兽们挂着一模一样的笑,裹着一模一样的狼狈,睁着一模一样的赤红眼眶,用不同的兽的五官、带着一模一样的神态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身子是逃也似的匍匐在地上爬行的,因与距离的改变而将头转出了几乎三百六十度,像一幅幅跑动着的、恶毒又浪漫的抽象画。

古道两旁早年种着整整齐齐两排树,为的是驱沙防尘,原本应该枝繁叶茂,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直直耸立着。长长两排且高且直带着焦色的木杆使这古道显出一种格外压抑的狭窄。

吱呀、吱呀、吱呀。

——哐咚。

随着巨大的沉闷声响,一路颠簸的马车猛烈摇晃了一下巨大的车体,一边车轮陷进了水坑中,整个车子一下子倾斜着动弹不得了。马匹受了惊,几乎就要撒丫子狂奔,被车夫猛地拉住缰绳,前腿抬起,发出一声划破长空的嘶鸣。

好在车夫也是有足够经验的,不一会儿就控住了马,下车查看起事故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