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蔚槿摇摇头,悲痛欲绝地告诉她:“他们从长江里捞到了他的手表和铜牌……阿阡……阿阡……他们说,阿阡最后是和敌机对撞过去的,空中飞机早就起了火,全都烧没了。半年了,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她艰难地止住了哭声,紧箍住朱鱼的肩,哑声道:“你要同我走,小鱼!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你同我一起走,去香港避难,才能教他安心地走啊。”
“二姐,我上船,是来送你走的,不是和你去避难的。”朱鱼眼前已是模糊一片,连郭蔚槿的脸都不甚分明了,“难早就避不了了。我第一眼见到他时,这难就避不了了。他说过,我和我的船,是他的家,是他的目的地。如若我一个人走了,他要是再想回来,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就降落不了了。”
她猝不及防地撇开了郭蔚槿的手,任一波凶猛的人潮将她们挤散:“二姐,多谢你,雁晖走的这两年多,你一直把我当亲姊妹一般照顾,辛苦你了。你定要保重!路上小心,有缘再会!”
“小鱼,你不能走!别下船,小鱼!小鱼——”
郭蔚槿声嘶力竭地拼命呼喊着,却看着她宛如一条灵动的鱼,没入了面前的人海,倏忽不见了踪迹。
第59章 一把燃(11)【1938,广州】 【……
从码头回郭公馆的路上, 朱鱼一路哭着走回去。可走到了半路,她就再也哭不出眼泪,也把嗓子哭哑了。
她望着一路荒芜的街景, 只觉心里更荒芜。天光正好,炽热的太阳像一团火一样照耀着她, 可再也燃不着她的心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仿如行尸走肉一般飘回了郭公馆, 用钥匙开了门。
甫进门, 就骇着了在给婴儿冲泡奶粉的希希:“小鱼姐, 你怎的回来了?你不同蔚槿姐一齐走了?”
朱鱼紧抿着唇,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就又飘回楼上去,走进了书房。
趁郭蔚槿昨日不注意, 她将郭蔚槿放在行李箱里的军邮袋取了出来, 藏在了书房的保险箱里。
她昨日没有勇气打开它。仿佛打开它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一旦打开它,她就给郭阡盖棺定论, 他也就必死无疑了。
可现下,已没有什么更糟糕的事了。
她凝望它良久, 像那年的郭阡打开郭蔚榕的军邮袋一般,颤抖着手,打开了面前的这只军邮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