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因为她怕黑，毕时逸总会在床头开一盏小夜灯，睡觉也不关的。但今天孔毓兮破天荒地让他把灯关掉了。

她说：“以前总害怕黑夜，害怕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消失。但越临近死亡心里却越平静了，大概是因为想做的事都做了，相见的人都见了，哪怕某天早上再也醒不过来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

她顿了顿了又说：“关于父母朋友，其实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我唯一的遗憾就是你，没能再多陪陪你。”

毕时逸搂着她残破的身体，喟然道：“小兮，你记得吗？我曾经说要陪你走到生命的尽头。”

“记得，你做到了。”

“不够，远远不够！”一直平静地对待她的死亡的毕时逸这时候忽然激动起来，其实他承受的远比她更多，“你的生命还应该很长很长，长到事业有成结婚生子，长到，和我相濡以沫一辈子。”

“时逸，其实我后来的时间都是问老天借来的，如果没有遇到獬豸，我现在已经长眠于地下了。可能人生就是这样吧，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上天他既慷慨又残忍。”

毕时逸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她才听出来他是在哭。他拼命隐忍着，只发出极低的呜咽声。

他们相识以来，一直都是毕时逸做坚强的那个人，只要有他在，什么事情都能解决，她可以永远在他怀里做个任性的小孩。她想了想，好像从没见过他的脆弱，他一直温柔又强大。

她伸出唯一能动的手，紧紧抱着他，说：“想哭就哭吧，过了这个时间，我可能就没法安慰你了。”

那一天晚上，他哭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早上睡醒，孔毓兮的手机又多了几条未接来电，她看了一下，发现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静音模式。她又闭上了眼睛，困死了，回电什么的下午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