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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杀我爹,杀我大哥,我都不敢冲上去和他们拼命……”

他的眼睛充血了,那红惨惨的颜色,仿佛一头受伤濒死的狼。

整个校场上,鸦雀无声。

宁馥示意下一个人接着讲。

开口的是保安团的一个兵。

他就是松涂县本地人,孤儿,从小给地主家放羊。

200多只羊,每只能卖两元钱,这200只羊一年还能下一百多只小羊羔子,羊粪、羊毛加起来,值的钱就更多了。

但他每年只有八块钱的工钱。

地主家看着他人好使唤,想叫他彻底卖身做长工,于是硬说他丢了十只羊。这十只羊的钱,算上母羊一年生仔的钱,再算上羊粪和羊毛的钱,给他算80元。还不清就拿自己这一辈子抵债。

他怕了,一筹莫展,盯着羊圈发了一宿的呆,连眼泪都没有一滴。

第二天,保安团招兵。

谁都知道干保安团要招人戳后脊梁骨,谁都知道这年头鬼子要是真打进来,他们就是先做汉奸,再做炮灰的命。

但他还是报了名。

“在战场上,死那也是‘嗖’地一下就死了,算球。”他说道:“做了长工,那是慢慢死,一点儿一点儿磨死,我见过好多人这样死了,我不敢,我不想。”

这个兵没有哭。

他只是麻木,却令人心有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