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说过云滢不必等,但是现下明光堂里也没人能约束住她的,还不是贵妃愿意怎样就怎样,她万一等到太晚,发现身上的衣服换了样子,只怕是又有好大一场官司。
内侍们提了灯在前面走着,江宜则借着光亮看清圣上面色,低声道:“官家宽心就是,奴婢让人寻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衣裳,虽说需要费些时辰,但也不会教贵妃看出不妥。”
他是做事极精细的人,圣上当然放心,但是被人窥破心中所想,不免笑着骂了他一句:“你倒是机灵得很,眼里只瞧得见贵妃吗?”
江宜则不慌不忙,笑着应道:“奴婢是官家身旁的人,当然眼里只有官家,只是怕贵妃夜里睡不安稳,连带着您也忧心。”
西侧殿是皇后平日沐浴更衣之所,也有一方宽阔浴池,引活水入殿,皇帝没打算在凝清殿里留得太久,只让内侍引路到更衣之所。
殿内熏香冉冉,圣上已经过了许久殿内不焚香的日子,乍一嗅到这样怡人的香气还微感诧异:“这是皇后新制的香吗?”
皇后选香的品格还是很高的,这种香料的味道虽然暖,但不会叫人觉得过分浓烈,闻之似有少年情窦初开,怦然心动之感。
内侍躬身答道:“回官家的话,这是之前先帝来行宫时留下来的香料,行宫里老一点的人说凡帝王驾幸内廷,必焚此香,奴婢们不知官家喜好,因此便按旧例来的,总不会出错。”
先帝为了生出一个儿子来,一直不断地在纳后宫,行宫美人如云,就算是天子身体强健,也难免会力有不逮。
就算皇帝从前并不知道这种香料,大抵也能猜到这是什么用途了,他略皱了眉,想要问出这香料配方的心思也就淡了,御前的内侍见圣上面色不大好看,连忙去将香炉拿走,开窗通风。
晚风带有未消的暑气吹拂进来,并不叫人觉得舒爽,圣上倒也不会像是女郎一般娇气,稍微受一点热就扛不住了,没让人再费事拿冰盆过来,只是端肃了面色斥责,“往后朕再驾临,不必燃此香。”
天子所好,下必焉附,他的一举一动一向是底下人最关注的事情,这些东西先帝没少用,他也不好说自己的父亲,面上冷淡些,叫人知道自己并不赞成就足够了。
皇后的内侍见到御前的人将东西拿走的时候就已经很害怕了,连声应承了下来,如蒙大赦地出去。
那香气幽微,却十分动人,天子又旷了许久,这一点香气就足以叫人起了反应,江宜则替圣上宽褪外面被茶水染湿的衣裳,解开圣上腰间玉带时不免避开眼去。
皇帝也略有几分恼怒的意思,别说是取常服的内侍还没有回来,就算是回来了,他这个情状也不好去见皇后。
这些内侍说话总是半真半假,底下人若是存了些什么小心思,他并非看不出来,天子给皇后庆生,夜间留宿原是正常,这香料宫中也是不禁止使用的,即便是皇后或者自作主张的宫人有几分想留他,皇帝也不愿明着面驳斥。
“朕今日算是知道,为什么历代君主都天年不永,”圣上叹了一口气,叫人端杯清心的加冰薄荷茶来消暑:“等下同皇后说一句,朕身子不适,便先回宫了,改日送些钗环衣料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