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知尽量不在这种场合得罪皇后,便等大多数的贵人进去以后才动手,何况官家也不愿意娘子知道命妇们私底下的议论,也没人会这样没眼色地同云滢说。
她还嫌圣上的朝服看着热,实际上她自己的华服才更多更厚一些,漂亮是真的,受罪也是真的。
云滢不大好意思地向上看了一眼,陈副都知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笑着替圣上辩解:“娘子要是因为官家没佩戴您送的那个荷包赌气,奴婢真是要替陛下委屈,这里面气味杂,官家虽没带出来,却是袖在朝服里头,不给旁人瞧见呢。”
大宴为了顾及仪态,不容易吃饱,所以很多贵人都会在宴前垫补一些,但云滢一口都不吃,也会叫人多心。
云滢抿唇一笑,那些郁气也消散了不少,她请安的时候还没有留心到官家是否挂上了她送的荷包,“我何曾有过那个意思,既然官家体贴,那我便出去走走。”
她刚要搭了岫玉的手起身,不知道是不是头冠太重,人没怎么用膳进食也软绵绵地没力气,竟然身子一歪,险些倒在了岫玉怀里。
这样一番动静惊动了所有的人,云滢却顾不得许多,她勉强能稳住人不倒,但因为眩晕而带来的作呕却是控制不住的,胸中那团浊气翻涌,她用袖子掩着,侧身向一旁干呕了几下,侍女忙递了汤盅过来,但是除了一些酒水,云滢什么也吐不出来。
云滢的位置离帝后不算太远,圣上原本就在留心她这处的动静,见她几乎晕厥倒地,不免心惊起身,他终究记得这是在大殿之上,见云滢还能清醒地坐回去,只是没精神来回话,勉强没有下去亲自查看,“充仪这是怎么了?”
皇后心中本就怏怏,见云滢突然不适,勉强打起精神关怀两句:“不知道云娘子身子要不要紧,不如先行退下歇息,等好些再过来。”
她在宫中多年,云滢方才还在生龙活虎,伶牙俐齿,现下突然就成病西施了,叫皇后不由得往偏处想,今日的宫宴是她安排的,若有人要下毒害人继而栽赃,又或者原本就是云滢在自导自演,那她是断断脱不了干系的。
皇后心中正想着如何善后,却听见圣上语气中那有些克制不住的担心。
“充仪现下也不好挪动,还是得诊了脉才好说。”圣上深吸了一口气,吩咐身边内侍道:“去请太医来,要快些。”
云滢能感受到自己这处已经成了大殿的焦点所在,但人羞都要羞死了,哪还能说得出话来。
她呕过几次,把酒水全吐后就好了,大概只是夏日肠胃不适的一些小毛病,圣上平日里是最沉静不过的,理当知道这个时候哪能叫她留在大殿上丢人,合该挪到侧殿去才对。
云滢顾不上羞|耻,毕竟太医来后看不出什么问题那就不光是她一个人出丑了,她就着陈副都知的手喝了几口温水,想清一清因为呕吐而略有灼伤感的嗓子,但才刚抬头,却见到圣上仍旧立于案桌之前,定定地望向她。
哪怕没有说更多的话,她却能察觉到上首那人的担忧。四目相接,她张了几次口,却一点话也说不出来,甚至在羞窘里慢慢生出一点被人牵挂的欢喜,觉得留在殿上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心口也没那么难受了。
明明也不是严重到马上就能咽气的地步,怎么便叫人这样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