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这段时日已经习惯了云滢的服侍,她本来就是临朝听政过的女子,行事思维更贴近君王,即便一个美人作为儿子宠爱嫔妃来看不是很合妾妃之德,甚至僭越,但是论起在病榻前照顾服侍,谁不喜欢一个生得又美、又会哄人的姑娘,整日沉闷又有什么趣儿?
有这么一分体贴入微的好处,有些事情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今日的膳汤怎么有股旁的味道?”太后原本是很中意这道红汤的,但今天却有些不喜欢,“撤下去罢。”
云滢不慌不忙地用自己那套碗舀了一些轻尝,笑吟吟地回禀道:“因为老娘娘不喜欢黄芪的苦味,这汤里除了多添加一味甘草,另外又加了好些和缓肝脾的砂糖,从前都是拿沸水冲了砂糖兑进煮好的汤里,今天可能是熬的时间久了,又配着新制的丸药,就显得味道古怪些。”
文贵人站在旁边,她看见云滢送汤入太后口中时帕子几乎要绞断了,但是随后云滢又自己尝了好些,她才松开手中的巾帕。
殿中一片静谧,云滢又喂了太后几口汤,太后不愿意说话,那就她一个人来聒噪,哄着太后笑一笑。
“所幸你们娘娘把你安排在夜里,要是白日同皇帝撞上了,简直要叫七郎气坏了。”
太后现在还不是很想睡,她懒懒地倚在床头看着身边低眉顺眼的云滢笑道:“七郎跟前你也得乖觉些才行,圣上在外间日理万机,回转到内廷总不会是想要自己寻罪受的。”
这一般的女子见到夫主的母亲,都乖觉得像是只猫,婉顺得不得了,更不要说她在宫中多年威慑,嫔妃们对于清宁殿总是有一分天生畏惧的。
但是离开清宁殿这片地方,皇后却掌控不住内廷。周婕妤的兄长为着妻妾臂上的守宫砂被除而虐待妾室,致人自尽,可她后来又晋升了一阶,加上她父亲又新立了功,兄长的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因为内廷有她这个嫔妃和公主的缘故,外间连笑话也没怎么传,她反而张狂了起来,有一次从清宁殿回去的时候竟然抢了皇后的道,而皇后虽然斥责了她,可也够丢面子的了。
做主子的最忌讳和下面的人动不动生气,奴婢们僭越可以罚可以打,但一般不能亲自动手,那本来就不是同等的人,和这些妃妾计较有失国母的体面。
皇帝不太喜欢理会内廷的事情,这样的小事也传不到他耳中,但皇后既不敢登时处死了她,背后也没有足够的手段磋磨,受些气也难免了。
连一个有公主的人都压不住了,更不要说皇帝现下宠爱的嫔妃。宫人们也会同太后说些会宁殿里除了床帐里的事情,云娘子除了吃穿用度有些从福宁殿挪补的,其实对于皇后还称得上客气,只是有时候常常会折腾陛下替她做这做那,全然不像一个嫔妃该有的样子。
云滢被太后说得面上赧然,“官家孝敬太后娘娘,但是又不能常常留在清宁殿侍奉,只要娘娘的病能见好,见到妾这样想来也不会生气的。”
“好不好的也便是这个样子,吃一日算一日罢了,”太后现下吃着的方子是杨太妃推举的太医所开,虽然醒着的时候变长了一些,但是手脚远不如之前灵活,“七郎还听了那起子人的话,非要兴师动众地往汤泉行宫住些时日,他御极也有十五六年了,何曾离开过汴京?”
这话明着有些抱怨,实际上却有些欣慰炫耀,皇帝云滢和文贵人也不好回答,只是笑着劝了两句,谁也不会在这种时候不知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