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事。
翌日到达永定门时,刚过辰正,十余丈高的城墙上,重檐歇山的城门楼傲然挺立,屋顶的琉璃瓦被阳光映着,折射出瑰丽的光彩。檐角用青石雕刻而成的鸱吻威猛凶恶,冷冷地俯视着地面上的红男绿女。
马车缓缓行在宽阔的街道上,路旁摊贩的招徕叫卖声、行人的寒暄问候声不绝于耳。跟济南府生硬的官话相比,京都官话语调快略嫌含混,带着轻快的尾音。
杨妧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她生活过十年的地方,记录着她懵懂如花的情怀、初为人母的喜悦,也记着那些受尽冷落孤单难捱的岁月。
更有埋藏在心底无尽的恨意。
她为陆家人做牛做马日夜操劳,上要侍奉寡居的婆婆,下要照顾年幼的女儿,要服侍陆知海,打点他的三房小妾,还要应付挑剔多事的大姑姐。
陆知海却半点情分不念。
恐怕婆婆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婆婆明知她在别院,又逢地动,竟然不曾打发人过去看一眼。但凡记挂着她,她也不至于压在废墟底下生生饿死。
杨妧愤怒地攥紧了手指。
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抬眸正对上春笑惊恐的视线。
“姑娘,”春笑脸上的神情像是见了鬼,支支吾吾地说:“您没事吧……眼睛怎么发直?”
杨妧淡淡道:“我没事,刚想事情想迷了。”
深吸口气平静了心情,悄悄撩起窗帘往外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