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方知作疑惑状:“傅大人可知,当年他为何离京?”
傅淳顿住了,想摇头,摇到一半又停住,垂下脑袋,像是点头,却不动了,官帽歪在一边,佝偻着腰,墙上的影儿只有这么点大。
“当年”只说了个开头,傅淳便咬住了嘴,仿佛这两个字是不小心漏出来的。
他再一次尝试开口:“当年我初任大理寺卿,你父亲是京中有名的大商户,还差点做了皇商,还有孟大人,我们、我们”
他朝语方知笑了一下,不是他这个年纪对小辈特有的慈祥,也不是身居高位者的皮笑肉不笑,是因为自己勉强也说不去了,只好歉意地笑,有些窘迫,浑浊的眼珠子黯淡无光。
他开始认真地回想,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故事很长,也很血腥,单想着,就让他止不住地叹息,一声比一声长,听得人心里发慌,他不愿意说,说不出口,害怕,怕没人听得懂他这么多年耿耿于怀的事情。
这一方寸地似乎是被尘世遗忘,时间过得很慢很慢,外头也听不见打更的声音,语方知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何时,他安静地看着傅淳,这位在他小时候曾经把他抱在怀里哄的人。
他听见傅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像是忍了很久,忍得憋屈,气一消,眼眶就红了。
“惨啊太惨了啊,都散了,死的死,走的走,就剩我了。”
语方知觉得自己残忍,但又觉得自己可以更残忍:“当时的事,大人是否——”追问戛然而止,语方知心软了,说不下去,硬生生把后面的字全部吞了回去。
傅淳摇头,不知道语方知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摇头,只觉得这牢狱太黑,这地上似乎糊着层很厚的垢,他“扑通”一声摔坐下地,摸了满手的湿。
黑乎乎的,像浓稠的血,傅淳痴痴地看着掌心,突然呜咽一下:“没救了啊!没救!”含糊浑浊的字眼梗在他吼间,他感到深深地无力,“十四年独独我多活了十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