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和邵金玉并未被处死,两个年少相交,成年交恶,喜欢上同一个女人又同时经受牢狱之灾的男人,在狱中相对多年。

邵金玉喜欢戏曲,还偏爱讲故事,成为那间牢房的说书先生。

邵金玉最喜欢说得故事是“两个糖人一只狗”,以及“青衣与富家小姐”。

“当时,一对男女被黑衣人们堵在那戏院中,便乔装成青衣与富家小姐,两名女子在黑衣人面前暧昧缠绵,把那帮人惊了一跳,后来啊……咳。”

邵金玉当年中弹没有及时医治,因此他身体变得非常虚弱,只是过去三四年,便日渐衰竭。后来某天周薄轻起来,就看到邵金玉手中握着一个草扎的糖人,双目微阖,没了声息。

周薄轻托人将他埋了。

曾经大名鼎鼎的邵金玉邵都督,时年不过三十,一腔心机城府终成空,最终埋骨在中州牢狱外的一座青山上。

周薄轻出狱的时候,去青山上看了一眼坟,已是仁至义尽。他没有多留,拿着当天的车票,回到了渝州。

渝州毕竟是周薄轻的故乡,这里埋藏着他凄风苦雨的少年往事和所有爱恨情仇,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要回来的。哪怕是死,也要死在这个地方。

这是一年春。

渝州人来人往,绿意葱茏,繁花似锦。

在新任司长执政期间,渝州日新月异,繁荣昌盛,警卫队巡逻在大街小巷,这里再也不会受到鸦片的侵袭,每个人的步伐都是稳健而有力的。

周薄轻再怎么说也是曾经少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管在牢房中呆了二十年,却并未失去生存手段。

他很快在渝州安定下来,在唐司长的宅邸前曾有意无意路过数次,却从未长留,他——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见她呢?

最后周薄轻去棺材铺打了一口鸦青色薄棺。

他独自拖着一口薄棺,前往唐家祖辈所在的墓碑前。

周薄轻上了三炷香。

双膝下跪三次。

磕了九个头。

他一边自言自语,低磁的声音变得粗哑,俊美脸庞染上了时间的尘埃,却用从未有过的认真眼神望着墓碑。

“唐家祖先,岳父岳母在上,小婿周薄轻,渝州人士,过往曾有无礼之处,请诸位多多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