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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嫣凝视窗台上的迎春花,发怔着。

栽植在长方形紫砂盆里的迎春花,那细长的枝干,椭圆形对生的卵状叶片,还有呈高脚碟状的黄色小花,看起来优雅动人,充盈着盎然春意。

宋代晏殊有一首咏迎春是这么写的:“浅艳侔莺羽,纤条结菟丝:偏凌早春发,应消众芳迟。”寥寥数笔便将迎春花的特性和雅姿鲜活地勾勒出来。

花名迎春,当是冬春交接之际为迎接暖春第一轮开放的花。但今年古怪得很,冬季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尽,不过是初露些早春的暖意,王家园子里的迎春花便紧跟着寒梅恣意开放了。譬如这盆迎春花吧,三天之前,连个花苞都没冒出来呢,谁晓得昨天早上,像是跟山庄里种植的姊妹淘一同说好似的,轮番盛放。

王家里外栽植的迎春花,一朵按着一朵的绽放黄色花朵,唯恐冒输人似的,每一株都开得特别灿烂,鲜艳夺目,令人惊奇。

仆人们交头接耳着,暗暗发闷。

怎么园子里的其它花种都不开,偏开这迎春花?不管是种在盆子里的,还是栽在花圃里的;是植在后花园,或是养在前庭,几乎都在同一时刻依次开放。这事的确透着一抹古怪。

此时王嫣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似的,如果柳哥哥确实是不怎么喜欢她,那她还嫁过去干什么呢?这样的大婚是行不通的,岂非两个人一辈子痛苦?

但,若自己真的要这样……首先遭殃的,便是除了小桃之外,剩下的那些丫头们。她,不能害人……

心神不宁,太阳才斜斜的挂在天边便热得让人稍一动就一身的汗。占据王林巷半边巷子的花家一如往常般安静,丫鬟仆妇裙摆轻摇行走在各处,没有一点声音,小厮进进出出的忙活,再着急也只敢快步的走,一步不敢跑。王家百年清贵世家,规矩大,对下人要求出了名的严,但也因为王家素有清名,每年依旧有无数的人盼着王家收人,比起那些腌渍事不知凡几的高门大户,花家只是规矩严一点实在算不得什么,更何况王家的下人可是有机会识字的,可惜王家并不常买人进府。太阳渐渐升高,无端让人心里更多出来几分躁热。南边的一座院落里,王嫣回头看向给她摇扇子的丫头

“坐着不动也没那么热,你歇一歇。”丫鬟抿着嘴笑,“婢子不累。”在一边做女红的丫鬟连忙去洗了手,把凝神药端过来,看着自家小姐一口口慢慢喝了就转到身后给自家小姐按压颈椎。门帘轻轻响了响,穿一身桃红衣裳的丫鬟撩起门帘,另一个满身碧绿的丫鬟端着水进来,两人配合着给王嫣净了手,拿出瓶瓶罐罐给自家小姐的手做保养。十指纤纤指头圆润,指关节几等于没有,皮肤莹润白皙,只看这双手就知道这定然是个富贵人家养出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王嫣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在一片静谧声中问,“怎么样?你们四个有相中的人吗?”四人各做各的事,都不说话。“迎春,你先说。”按摩的动作顿了顿,马上又继续动

度适中的按揉,“婢子听小姐的,您说让婢子嫁谁婢子就嫁谁。”这个答案一点也不出王嫣意料,“抱夏你呢?”正在给她手指按摩的丫鬟抬头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忙活,“婢子说了不嫁人,一辈子跟着侍候您。”给另一只手按摩的念秋不用王嫣问就点头附和,“婢子的想法和抱夏一样。”剩下最后一个拂冬都不用再问了,她胆子小,又听话,向来以三个姐姐为首是从。王嫣有些无奈,“两口子日子能不能过到一起去只有你们自己才知道,不是我说谁好就行的,你们自己过了眼总好过以后日子过得不顺畅。”“您自己还是未嫁的姑娘呢,说得好像过来人一样。”抱夏嘟囔,“反正婢子不嫁,您也别想把我们扔在花家,您去哪婢子就跟去哪。”

“跟着我嫁人有什么好,柳家再好能有熟悉的王家好?我要是可以选择,倒是宁愿在花家做个老姑子。”念秋挖了一坨香膏抹在王嫣手背上,边笑道:“夫人要是听了您这话指定得和您哭一个。”还真是,女人是水做的这话在她娘身上能得到最充份的说明,那眼泪说来就来,柔柔弱弱样子让王嫣每每看到她娘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个词没用好就戳到了她娘的心肝上,她又得哄上好半天。

“小姐现在说这些不也晚了,反正如今就要嫁去柳家了。”抱夏又加了一句。

“要跟着我去柳家可以,谁给自己找好了对象我带谁,你们要是做为我的陪嫁丫鬟嫁过去,到时候柳哥哥要是看中了你们谁你们怎么办?真就半推半就了和我做姐妹?”四人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在王嫣面前跪成一排,最稳重的迎春代替姐妹们

说出她们的打算,“婢子们死都不会起那个心思,只是这些年来您一直都只有婢子们几个侍候,这要是婢子们都成亲了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了,您到了柳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您不要说成亲了就带我们去,婢子信不过自个儿,成了亲生了孩子,婢子怕到时候什么力气都往自家里使,哪里还能尽心侍候您,婢子们都决定了,您成亲的时候我们就都做妇人装扮,让柳家人都知道我们没有那个心思,想来他们府里也不差我们几个人,请小姐允了婢子们。”“反正不管您同不同意婢子们都会这么做的。”抱夏眼睛发红,她们刚进府的时候才四五岁,什么都不懂,一开口就是一嘴家乡话,是小姐把她们要到身边,给她们取名,教她们识字算数,指点她们为人处世,哪家的丫鬟有她们命好,让她们把命给小姐她们都不会皱一下眉,离开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