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传偏方。”他补充一句:“治马很有效。”砚君胃里泛起一股酸水,恨恨地瞪他,他却笑嘻嘻说:“能治好马,还治不了你?”顺手丢给她一件加毛里的大衣,说:“打起精神。我还有话问你。”
砚君身上蒙蒙地发出一层汗,更怕吹风,兜头裹上那大衣,昏昏沉沉地问:“七爷还要问什么?”
鹿知盯着她看,叹口气说:“算了。平常你脑子就不好使,这时候更糊涂。麻利点儿去睡,明天再仔细回答。”
“去睡?去哪儿睡?”砚君狐疑且糊涂地斜睨他,见他指向一顶简易的营帐。他自己的营帐。砚君用力摇头:“我不去。”鹿知看得出她在担心什么,向四面八方的原野一挥手,讥讽道:“你觉得睡在哪里能逃出我的魔掌,请便。”
营帐、马车、篝火旁,除了舒适的程度不同,在摧毁她的名誉一事上,排名不分先后。她的名誉已经打了四天折,近似于荡然无存,就算在黄河里躺一晚上,明天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鹿知不耐烦地挥手,说:“我要守夜,赶紧走开!”砚君拿起大衣和藤箱,犹豫地问:“那个药……人喝了不会有事吧?”鹿知半侧身,跳跃的火光中,好气又好笑的表情变幻莫测。
“苏砚君,你还真是——什么都信以为真!哎,你不吃亏,亏都该恨自己生不逢时。”
他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大约是因为药劲儿,砚君的头脑变得很笨重,却比平常更容易生气,气呼呼说:“我不喜欢吃亏,也不是天真以为世上好人多,坏人少到我很难遇上。我只是相信……或许只是一厢情愿相信,人可以偶尔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如果有坏人因此趁虚而入,欺骗我、损害我,自有王法来惩罚。”
她说着,语气变得犹疑:“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世上没有惩罚坏人的王法呢?还有谁来、还有什么能让我继续坚持、不怕受骗受伤?嗯……我没有想过……”她嘟嘟哝哝地像是自言自语,拖着藤箱走进营帐。
鹿知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地诧异:这番话,恰与天王说过的一句话遥相呼应。天王说:“人能在这样的混乱当中活着,是因为仍对未来怀抱好的期待,仍然相信天理、公正、秩序……乱世中丧失的东西都会回来。我们的责任就是让好的期待成真。如果大新的人民不相信以后会变好,那是我们的失败。”
“不不不,她只是傻而已。”鹿知一边嘀咕,一边转回身拨了拨篝火。
火苗突然腾起来,他心里有种很难描述的东西,和那明亮耀眼的光芒一起,出其不意地窜起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