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平教官也是个合格的客人,每日看花赏鱼,即便有白洞的兄弟过来找龙朗商议事情,他也主动回避,好像真的因为解开了心结,而平静下来,像是要在这里养老似的。
平墨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和戴将军约定,这可能是一次持久战,他有的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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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平教官已经在大本营逗留了十几天。
平墨也算是和白洞打过多年交道,他这辈子杀过的白洞组织成员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因此,平教官对白洞的认知颇有些自己的固化思维。
白洞的人应该是残忍暴力的,也会讲讲义气,作恶多端但也该有自己的底线,可龙朗和他见过的所有白洞成员都不一样。
他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睡莲,身上不见任何江湖气,讲吃穿也讲排场,平时说话做事也温和讲理,任何人见了,都会斩钉截铁地说:这人和海盗一定没有半毛钱关系,他明明是个教养极好的富家子弟啊!
平墨有时候还有产生一点错位感——跟他比起来,裴与屠那一身不拘小节的凶横气质,反倒更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域外海盗头子。
但平教官心中还是有数的,龙朗若真是个淡泊名利的谦谦君子,就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白洞这庞然大物收入囊中,真正的狠角色不是狠在表面,而是心机够深,心肠够狠。
譬如他十三岁就杀死父亲怀有身孕的情人,譬如从前在星城地下赌场的黑拳赛场内,他曾设计坑害了他的亲叔叔龙查。
……
相反,裴与屠看起来又糙又凶,连对Omega小姑娘都能大吼大叫,全然不考虑“绅士风度”和“礼仪素质”,偶尔还有点直A癌,可他是一位合格的军人,正直勇武,而且……永远不会伤害自己。
也不知是怎么了,时间过去越久,平教官反而越会频繁地想起裴与屠。
明明自己当初离开他,便没打算同他再见……那时候不告而别,他应该恼恨死自己了吧。
‘不过也好,’平墨坐在锦鲤池旁,随手扯下一片铜钱草,想,‘白洞防御水准远比我预想得高,一旦发射.出信号,立即就能被发觉,十死无生,希望戴将军能信守承诺,不要让裴与屠知道……龙朗多疑,到现在也不肯让我接触任何白洞事物,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若真拖个十年,那时候或许他已经成家了吧。’
“看鱼看得这么出神?”
平墨扭过头,百无聊赖地把铜钱草扔回鱼池里,“我闲着没事做,只能看看鱼。”
龙朗仍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怪我关着你?”
平墨摇摇头,“这是应该的,换做是我,也不能相信一个贸然投靠的人,何况我是前鹰隼队长,手里沾满了白洞兄弟的命,现在手无寸铁,出去不是找死吗?”
“有我在,谁敢对你不利?”龙朗立即表态,“不过,只怕你不习惯这里的生活。”
这人总自诩读书人,说话也喜欢绕弯子,平墨嗅出其中深意,倒是很直接地说:“有什么不习惯的?在主星也一样被监视,他们认定我和鬼耳之流里应外合,老子抛头颅洒热血,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多少次差点回不来,那些官老爷什么都不用做,只知道向我们洗脑‘年轻人要懂奉献’,靠着我们挣的功勋,一步步往上爬,一旦下属有难,第一时间撇清关系!哪里管我们的死活?”
平墨一口气说完,像是吐出了多年的怨气,又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双手握住观景栏杆,抿着唇一言不发。
龙朗察言观色,居然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妥,主要是这些情况跟他掌握的一样,自从他向E组邮寄了鎏金玫瑰和平墨的体检报告之后,军部就不由分说把他送上了军事法庭,后来虽然被卢烽保住,但还是被“流放”到联军大,堂堂中校,只能常年做一个没有升迁希望的小教官,任何有抱负的人都无法接受。
而平队长无疑是有野心的,他从‘雏鸟计划’里脱颖而出,因为Omega先天的身体素质比不上其他alpha,所以格外用功,也一直在执行最艰难的任务,追踪、暗杀、阻截……如果能颁一个‘鹰隼年度劳模奖’,平墨一定年年夺冠。
“的确,他们对你很不公平,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龙朗附和道,将手覆上平墨的握住栏杆的手。
可平教官不经意地把手移开,冷笑一声:“因为我是个Omega。”
“就因为我是Omega,他们”平墨又看向龙朗,“你会因为我是个Omega看不起我吗?”
“……”龙朗被问得猝不及防,脱口而出,“怎么会。”
“那就记住你说的话。”平墨反而拍拍他的肩膀,而后扬长而去。
龙朗看了看平教官的背影,又看看自己无处安放的手,半晌才笑起来,“小东西,这是拿话堵我呢。”
太子爷是个讲究人,既然话已出口,他以后就不好再对他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