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依然低着头:“我没有名字。”
“那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北渚,我最近住在金家,金家在这一带挺出名的,你应该知道,你可以来那里找我。”说完,北渚就消失在了房间里。
北渚去见了这一任的巫族继承人,金泽,金家现任族长。
装潢考究的正堂里,摆着两排淬着清漆的酸枝木椅,方砖噌亮,倒映出繁复考究的房梁。金泽满头白发,穿着翻皮马褂,马褂上缀着一只价值不菲的黄铜怀表,绛紫色的貉子毛圈在颈边手腕处。
金老族长坐在首位,鹤皮般的手指蜷着,底下是只降龙木拐杖。旁边就是北渚,来自金照山的神族使者着一袭莲青色的衣袍,鸦黑的头发随意的挽在身后,有几缕散落在额前,说不出的清雅绝丽。
堂下立着高矮两道身影,高的穿深蓝色中衫,形容严峻,但他眉眼间并不难看出对使者的尊敬,他就是一百多前的金温文。旁边较矮的就是巫族继承人了,约摸十岁,穿着秋香色的马褂,边缘衬着一圈狐狸毛,出挑的五官衬着清澈的双眸,到有几分继承人的模样。
“这位就是金熙鸿?倒是人如其名,小小年纪就生得龙章凤姿。”北渚的话三分客套三分赞赏,刚才听金温文说了好久金熙鸿的好话。大抵是聪慧过人,不到十岁就掌握了所有基本术法,功课也没落下,三字经千字文背得滚瓜烂熟,关键这十岁孩子心怀良善,对所有人都谦逊有礼,每月会十五会去街口被乞丐布粥施汤。
金温文为人严肃刻板,显然不擅长在公众场合大肆夸赞某人。但来人是金照山神族使者,金温文为了儿子豁出去了。他磕磕绊绊的背着临时准备好的说辞,临了还加一句:“不管他是不是我儿,站在巫族一脉的角度上看,金熙鸿是我见过最合适做巫族大祭司的人。”
北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着这位刚被人牵进来的小少爷,不正是刚才她在矮墙上匆匆一瞥的正在玩游戏的孩子们中的一个。北渚虽然在矮墙上待得时间短,但也看清了那些孩子打扮寻常,应该都是下人的孩子。
金照山的神仙都要分三六九等,更别说现在的人间,更是等级森严。金熙鸿年纪虽小,却在浑浊的环境中长出了一颗莲心,倒是难得。
北渚此番带着任务来的,她也不在客套,直接说道:“从今天开始,便由我来教你术法,直到你进入玉昆取到大夏龙雀。金熙鸿,你可愿意?”
金熙鸿呆呆的望着北渚,他从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姐姐,还是金温文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答:“我愿意。”
金泽起身,对着北渚拱了拱手:“多谢使者,使者从金照山赶来,舟车劳顿,我已派人准备好厢房,使者可以先去休息,晚些我派人来接使者参加洗尘宴。”
北渚最怕麻烦,也不喜欢和很多不认识的人一起吃饭,但她知道人间的规矩繁琐,只说了一句有劳了。
从大堂外面钻进来一个清清秀秀的丫头,扎着两只麻花辫,辫稍还挂着两只碧盈盈的珠花。她模样讨喜,在北渚面前笑得有些含蓄,白净的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脆生生的说:“使者大人,我请你过去罢。”
北渚正要和她走,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他面露惊恐,直接就跪在地上了,磕得关节一声脆响。他毫不知疼,哆哆嗦嗦的说道:“老爷,小少爷他又发疯了,你快去看看罢,再晚就出人命了。”
金泽正在会客,会得还是从金照山上来的客人,想必那件事确实要紧非常。
金泽眸子沉沉,苍老的面容瞧不出什么情绪,他对着北渚拱手道:“此乃家丑,不便见人,使者先去休息吧,老朽会妥善处理。”
金泽倒是直言直语,北渚也不好说其他,点了点头,抬脚便走。领着她的丫头叫阿喜,初时有些害羞,走了几步,发现北渚没什么架子,嘴巴便叽叽喳喳起来,问她金照山上有什么,还问她神仙都长得美吗。
北渚都答了,她到底心中好奇,就问了一嘴发疯小少爷的事。
阿喜十五六的年纪,没什么心思,见神仙发问,张嘴就答。
此时两人正穿过一道圆形拱门,入眼是白皑皑的花圃,阿喜穿着绣着百合花的棉袄,两只手揣在袖笼里,说:“小少爷是今年才来家里的,他的父亲早年间被逐出家门,说起来,我还见过他呢,那时候少爷二十多岁,我才几岁,跟在我娘后面洒扫佛堂。少爷见我年纪小,就分给我一块马蹄糕吃,我瞧着他是挺好的人,不似大少爷严肃,也不像二少爷那样整天不在家。
可人人都说,他离经叛道,与鬼怪为伍,和邪灵称友。老爷一气之下,把三少爷逐出家门,三少爷脾气倔,果真再也没有回来,还再外面娶妻生子,依然放浪形骸,毫无规矩。几年前,三少爷的孩子出世,我愿以为老爷会让他回来,谁知他们的关系依然像是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