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虏南下侵占土地,北府六州早就名存实亡,但是昌帝在最初南迁的惶惶几年过去,发现自己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变化,且有大江天险阻隔,也不必惧怕那些胡蛮子越江南渡。

人身安全有了保证,昌帝很快就沉浸在江南美人的吴侬软语、袖底香风之中,却也不忘吟诗作画,以念韶华早逝的月贵妃连同两人那幼年即夭的孩儿,江南文人闻此,皆以“情痴”赞之叹之。

倒是北地的一封捷报,终于把近些年愈发怠于政事的昌帝从美人榻上拉了起来。

原是北地有义士组织青壮抗击胡虏,现如今已复三州,有臣上表为之请封,以正师之名,彰其复土之心。

昌帝的面色不大好。

不同于那些根基家业都在北方、时不时地叫嚷着要北上复土的世家,昌帝并不觉得现在的日子与以往有什么区别。他一点也不想回忆当年仓皇南下时的狼狈,若非朝中之人每隔几日都要提起一次“北上”,他几乎要忘却了大昌的帝都本不在此。

——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朕是这大昌的天子。

朕在的地方,才是国都。

但是封还是要封的。

就算这些年再怎么懈怠,作为一个在位已有二十五载的帝王,昌帝该有的皇帝本能一点都不缺,他立刻从中嗅出了对自己的威胁。

胡虏年年南下劫掠,却无治土之心。故而北府六州虽实已沦陷,但名义上还是大昌的国土。

可倘若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收复了“失地”,那就相当于半壁江山落入人手……他这个皇帝可就危险了,再者虽名为“义士”,但若真的收复六州之土、据北方之地,那人会对南下没有半点想法吗?或者,那真的是“义士”吗?

昌帝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屁股下面的龙椅开始烫人。

不仅要封,还得赶快地封。

越早把那支义军安上“大昌”的名头越好。

不管那人到底是个什么,得牢牢的把他钉死为“义士”、定为大昌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