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页

刘彦昭忍无可忍,怒极反笑:“哪里是凑巧?分明是朝中有人手伸得太长,和北疆蛮子勾结在一起,意欲图谋我大殷江山!”

这是“谋逆叛乱”的罪名,满门抄斩都是轻的,韩洵不敢接口,转开话头:“倒换军粮之事,户部固然脱不开干系,但是从京中运往西北,一路关卡重重,若无有心人接应,怕也没法成事……据臣所知,这一趟押送军粮的是皇上身边的内侍,名叫潮星?”

刘彦昭眉心微动:“潮星在西北受了惊吓,回京后就有些疯疯癫癫的,朕命几拨太医瞧过,就是不见好。”

韩洵和许谦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惊疑悄然划过。郭琛脾气耿直,忍不住道:“西北军粮前脚出事,宫中内侍后脚就疯了——这到底是真疯,还是被人害了?”

这话也就郭佥都御史敢说,韩洵和许谦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是两根人肉桩子。刘彦昭则是沉了脸,良久,阴沉沉地说道:“好啊……好大的本事!连朕身旁的内侍都敢下手,简直是泼天的能耐!”

韩洵明白刘彦昭为何动怒,旁的就罢了,潮星却是天子近侍、内宫中官,这幕后主使眼下敢将主意打到中官头上,来日岂不是能左右天子性命?

也难怪兴隆帝罕见地变了脸色,手指颤巍巍地抓起茶盏:“潮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邢诚呢?他怎么说?”

韩洵:“邢诚拒不承认受人指使,只是一力承担干系。”

兴隆帝胸口起伏,突然抓起茶碗,用力砸在地上:“一力承担干系?他担得起吗!”

茶水和碎瓷四下飞溅,一干重臣不敢怠慢,忙不迭跪倒在地,口称:“陛下息怒!”

刘彦昭胸口腾起一把滔天怒火,轻易熄灭不得:“锦衣卫是干什么吃的,审了多久,还没审出头绪?邢诚一介郎中,断没有这么大的胆子,背后必定有人指使——韩洵,你统领锦衣卫、幽云卫,难道没半点线索?”

韩洵垂眸片刻,咬牙道:“回陛下,微臣搜查了邢诚在京中的官邸,结果一无所获。不过……臣从邢府管家口中问出,邢诚在京郊还有一所别院,幽云卫翻了个底朝天,在花园假山石背后的暗格里发现一样账本。”

刘彦昭站起身,惊怒之下往前走了两步:“账本呢?拿来给朕瞧瞧!”

韩洵摸出账本,交给月照转呈天子,刘彦昭翻了几页,脸色倏尔铁青,攥着账本的手绷紧发白,几乎将泛黄的纸页捏得稀碎:“简思晦……他可真是朕的好国丈!朕如此倚重他,将国库交到他手里,他却这般回报朕,简直可恶至极!”

韩洵谨慎道:“陛下息怒!简尚书乃是天子国丈,荣宠已是极盛,他或许有私心,或许贪财好利,却绝不会和外族暗相勾结,请陛下明鉴!”

刘彦昭震怒道:“他暗中调换军粮,置我四境将士于险境,引得北勒长驱直入,差点将关中千里沃土拱手让给外族——证据确凿,还要怎么明鉴!”

韩洵不敢再说,冲许谦无奈地使了个眼色,许侍郎斟酌了下言辞,委婉道:“陛下息怒……简尚书固然有罪,但他毕竟是两朝元老,又是陛下的国丈,若是传出与外族勾结的风声,于陛下的圣名无益。”

刘彦昭微微眯眼,目光森冷异常。

许谦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又道:“皇后娘娘这些年长伴陛下身边,始终谨小慎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就是再恼火,也得顾念与娘娘多年来的夫妻之情。”

刘彦昭吸了口气,冲他摆摆手:“你们先起来吧。”

一干重臣相继起身,只听兴隆帝冷冷道:“此事牵扯进去的绝不止一个简家,韩洵,你给朕细细的查,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朕揪出来!”

这是得罪人的差事,然而韩洵别无选择,因为他本就是天子手中的一把刀,若是不能砍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

许谦为人谨慎,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皇上,世家贪污公帑不是一两天,牵扯进去的不在少数。这是沉疴,非一朝一夕间能根除,若是操之过急,只怕……”

话音未落,郭琛已经不赞同地说道:“难道因为牵扯进去的人太多,就不闻不问了?这不是普通的粮食,是边陲将士们的救命粮!他们今日能对军粮下手,来日就能放外族入关!”

他顿了顿,转向兴隆帝,急切地说道:“陛下,自从承平元年,世家将国库掏了个精光,还是圣上即位以来励精图治,才有了些许起色……若是任由这些蠹虫闹腾下去,勤政殿的这根梁柱子还不被蛀空了!”

他说的没错,只是有些急了,韩洵和许谦对视一眼,神色颇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