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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帆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他早知这人离经叛道,却万万没想到张景澈胆子如此之大,连“开海禁”与“办互市”都说得出口。

大殷立国百年,朝堂诸公未必不知道海运与互市的油水有多丰厚,只是自圣祖朝以来,东瀛岛国异动频频,西域的回纥也在大殷与北勒之间首鼠两端,圣祖武烈帝为保安宁,干脆闭关锁国,不仅封了北边的互市,更严禁商船入海。

纵然是内阁首辅,也轻易不敢冒着“违背祖训”的风险,说出“开海禁”这种话。

“这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出去之后,不要和人提起只言片语,”杨帆皱眉道,“朝廷穷得底朝天,别说派遣船队南下,想造海船都难。至于开互市……北勒表面上消停了,暗地里却跟回纥眉来眼去,万一被回纥探子混进互市,趁机放一把火,谁也担不起干系。”

张景澈将大半条糖醋鳜鱼送进肚子里,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风险越大,利润越高,想要坐在家里收银子,哪有这么好的事?炒股还要倾家荡产呢……”

杨帆一愣:“什么?”

张景澈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连忙往回找补:“没什么……回纥若真有心兴风作浪,防是防不住的,倒不如请君入瓮,好歹能占据主动。似当今朝廷这般,动不动就‘以仁德教化四邻’,看似占据大义,其实是将主动权拱手送人,焉能不事事挨打?”

杨帆一开始觉得这人离经叛道、胆大包天,听到后来,却觉得他字字句句说到自己心坎里,恨不能拍案叫好。

头一次,定边侯升起不期然的遗憾,心说:他怎么就遇到刘安那对禽兽父子,断送了科举入仕的路子?

倘若他能正经科举,进士及第,乃至考中庶吉士、进入翰林院都不是什么难事,再过十数年,说不定真能位极人臣,将这方破烂山河收拾出个样子来。

而不是如眼下这般,将自己树成一个万箭穿心的靶子,每日战战兢兢、动辄得咎,只能窝在小小的偏院里,借着酒后醉意,将胸中不得施展的抱负倾吐出来。

杨帆眼帘微垂,将杯中物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