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郁离从他那压抑着的表情中读出了一场狂风暴雨,像是沉溺于浪潮中的恶人,于临死之际拉到了能与其共沉沦之人的喜悦。
“你来过这里。”周元巳仰着头对他笑,问,“对不对?”
“那又如何?”裴郁离冷着神色道。
“十一年前,你跟随流放的队伍路过此地,那是寒食节的第二日,也是裴瑞连同其亲眷处斩刑的第二日。”周元巳又问,“对不对?”
对裴郁离来说,这场询问显得极其没头没尾。
他不知周元巳何意,但他切实体会到了恶意。周元巳扎在水里,就像是面色青黑的水鬼,似乎向他伸出了双手,要拽他的腿。
裴郁离的背上突然攀上了一股恶寒,那股恶寒纠缠住他的脊梁,甩都甩不脱。
周元巳阴恻恻地盯他半晌,不求回答,自顾自地说:“你真正的名字叫裴筠,对不对?”
裴郁离拳头一攥,手指关节吱嘎作响。
“裴松有个儿子,名叫裴黎。你不是裴黎,你是裴筠。”周元巳的目光就像锐利的尖刺一样,要透过裴郁离的表壳去剜他的骨头。
周元巳接着道,“我很确定。”
裴郁离冷声问道:“所以呢?”
“我不知你当年是如何瞒天过海的,但只要官府愿意查,很容易扒出你的身份。通敌大罪,你觉得自己能活命?”
这话像是威胁,以此作为筹码换裴郁离放他一命。
可又像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渴望,或许周元巳是秉着个“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思想,又或许,他极其偏执地想让寇翊一无所有,所以希望裴郁离去死。
裴郁离分不清他的意思,只是沉默了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