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一早,全家人乘坐一个多小时的航班,回到岳时远故乡桉州。
桉州人自古重商,传统风气浓厚,岳时远早年就在夏城桉州商会担任要责,近几年荣升会长,荫蔽了不少同乡。因此逢年过节,来家里问候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踏破门槛。
岳家在乡下的居所是中式古典庭院,门庭高而阔,如同土皇帝的行宫,父兄祖孙不知几代同堂,一大家子六、七十口人共住一屋。几进几出的院落累人得很,好在上下楼有扶梯,虽然不伦不类了点。
从进门开始就不断有人过来围绕身侧,方幸珝按捺心中燥火,如她母亲所愿,与这帮亲戚闲话谈笑,对于他们微妙的目光和不知真假的赞美一一笑纳。方美君说得没错,如今她肤色略改、岳琦成绩好转,这些所谓的亲人眼里话里就少了阴阳怪调,多了几分酸妒。尽管岳时远没少帮衬他们,他们感激的笑脸之下,仍有晦暗的私心。
晚饭之后终于回到岳时远的宅院,岳琦拉着岳辰去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玩游戏权益了。岳时远不知在哪一屋交际,方美君此时身边也坐了几个女人,大概白日时聊得意犹未尽。方幸珝静坐堂屋一隅,独自玩手机,已经不想说话。
“听说初二的仪式,隔壁那个也来。”说话的人看起来还挺年轻,就是粉有点厚,脸颊跟脖子分层明显。方幸珝记不得她是哪个表嫂、或者表姐。
方美君干笑两声。
另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说:“要我说啊,美君你就是太大度了。你进门也这么多年,儿子也大了,三叔以前的关系,也该断了。”
这人是岳时远二哥的老婆,三叔指的当然是岳时远了。而“隔壁”、“以前的关系”是在说岳时远的前妻。岳时远如今在乡里人人称道,究其原因,除去为人慷慨,好心收养岳辰,还有一点就是赡养膝下无子女的前妻了。岳时远是个精明的商人,声望的光环给他带来了多少好处他了如指掌,方美君也是理解、默许的。那如今旁人再来说三道四,到底是在为方美君鸣不平,还是在挑拨离间,只有她们心里最清楚。
方美君轻声哀叹:“琦琦爸也没办法的,祖宗家法,人家入了族谱,又没有犯错……我们做女人的,有时做事要柔和一点,善良一点,放宽心。”
方幸珝横扫一眼,见她把裙摆精致的钩花都捏皱了,脸上的笑容还保持着得体。
胸口像被人糊了一大坨湿巴巴的沙子,气不顺,浑身难受。方幸珝赶紧走人。暴食的冲动又来了,她准备去厨房搜刮填腹之物。
未料才走出一个拱门,就撞上了归来的岳辰。
“你干嘛去?”
“你管。”
少年见她一脸阴沉,又是这种语气,便想起了她黑灯瞎火呕吐的那夜。
他下意识拦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