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当然不是什么嘴碎之人,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怀里的圣旨总是迟早要公之于众的,她倒是不介意提前令他知晓,免得阻了自己传旨。
这般想着,薛止娴便开口说道:“张天师,陛下还等着召真真公主入宫,下官便先走了。”说罢略略一礼,便要离开。
身后张解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薛女官。”
薛止娴皱眉,回头看他:“张天师这是何意?”
她要出宫传旨,旨意的内容也已透露于他,他却三番两次出声制止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解没有卖关子,只笑了笑,目光清朗而柔和:“崔家那位曾名动长安城的九子还俗了,听闻薛女官与那位是青梅竹马,感情很是不错。”
薛止娴脸色微变,她抬头,目光倏地落到了眼前年轻天师身上,多了几分审视。
还记得多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天师时他不过还是个孩子,小小年纪便被陛下感慨“年纪虽小却是温润如玉君子”,同为天子近臣,往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他似乎多年不曾变过,素日里也是温润如玉仿佛没有半点棱角。
兴许是外表表现的太过温润,没有攻击性,以至于让不少人忽视了一个年级小小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在陛下面前表现的游刃有余,这位骨子里可远不是面上表现出的那般温和。
绵里藏针,温润如玉的外表下却也藏着一柄利刃。
眼下这柄利刃剥去了外壳,突然朝她露出了锋芒。
薛止娴没有问为什么要对她露出锋芒这种蠢问题:她同他没有仇,让他这么做的缘故必然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
只是即便知道对方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必然是有所准备的,可对方准备了多少,他又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多少她也需要试探。
没有等她主动,张解便笑了笑,再次开口了:“即便怀国公府被剥了袭爵的权利,可薛女官还是想要一个孩子吧!”
薛止娴没有出声,似是默认了。
张解又笑了笑,道:“薛女官灵秀,一般人怕是入不了薛女官的眼。”
作为一个女子,想不想要孩子是她的自由,与这个女子能力高低无关,他作为外人也不会去横加干涉。
不过面前这位陛下近臣御前女官,名头确实盛得很。朝廷文武百官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又出身名门,于危难中扛起怀国公府的重担,这些被如今不少京城女子都啧啧称道,视其为楷模。
在女子中,这位薛女官无疑算得上出色的,可这偌大的京城,比她更出色的女子不是没有,上有大天师,下有皇城尚衣局尚食局同样在皇城之内站稳脚跟的女子,她们与她相比也混不多让,甚至他私心里觉得苒苒也是其中一个。
可在如此女子百花齐放之朝,偏偏只有薛女官一枝独秀,有天下第一女官,京城女子楷模的表率,这其中若说没有薛女官有意推波助澜他是不信的。
当然,以名声来壮大如今无人支撑的怀国公府,这不是她的错,甚至在他看来这也算是能力的体现。
只是如今问题来了,她当年借此推波助澜支撑起了怀国公府的声名,甚至为了“天下第一女官”的名头,赢下民间声名,做过不少极端的事情以获得女子的支持,譬如传言终生不生子侍奉君前便是其中一例。
这样令人动容的态度也是不少人将她视为“天下第一女官”的缘由。
眼下不管这话是不是薛女官亲口所言,当年为求一时之快,放任谣言所传未加阻止,此时若是打破这等谣言必然会遭来反噬。
“你威胁我?”早在张解开口之时,薛止娴便反应了过来,她看着面前的年轻天师,目光冷了下来。
熟料张解却摇头道:“我不会用此事威胁你。”他与苒苒虽非纯善的圣人,可他若当真做了这等事,苒苒怕是也不会喜欢。
“我也知晓薛女官对那位崔家九爷好感或许有,但感情没那么深,亦不会用他来威胁你。”张解笑了笑,再次出声,意有所指,“薛女官只要没有做错事,我便不会插手。”
没有做错事……薛止娴脸色顿变:难道他……
“你为此事,帮崔家做了一件事。”张解看着她笑了笑,声音依旧温和悦耳,说出来的话却令她如坠冰窖一般彻骨生寒:“此事不巧,叫我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