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正元沉默了一刻,道:“你要做什么生意?”
“朱砂。”女孩子说道,“今年民间可动用的最后一批丹砂过几日就要抵京了,我想要那一批朱砂。”
大楚每一年朱砂产量是定的,除却拨给官府的之外,留给民间的大抵在四成左右,这也是民间可流通的朱砂份额。已快入冬了,这一批从川蜀砂矿运来的朱砂也是今年民间可流通的最后一批朱砂了。
乔正元没有问她为什么要朱砂这种傻话,左右问也是问不懂的,于是他听罢,略略一怔,便将手中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而后问她:“你要多少?”
女孩子笑了笑,神情赧然,声音柔和:“全部。”
什么?全部?才进口的茶水一下子喷了出来,乔正元忙不迭的一边拿袖子胡乱的擦着自己面前的茶水,一边睁大眼睛,瞪向她:“你方才说什么?”真是唯恐自己听错了一般。
“全部。”女孩子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声音依旧柔和,语气却不容置喙,“要全部。”
乔正元瞪着她,双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他倒是想问“你知道买那批朱砂要多少钱财”这种话,可细一想,这种事情,她不会不知道,就是知道,才知晓真要吞下那笔朱砂,一般的商贾是做不到的,也只有他乔正元这等身家的才有这个资格。
良久之后,乔正元才叹了口气,开口了:“你要那么多朱砂做什么?”说罢不等女孩子开口,他又继续解释道,“我是开车马行的,这些朱砂买了可没处用去。”
用朱砂的行当也就那些个,而他名下的行当里并没有用到朱砂的。买了那么多也没处用去。所以问清缘由自然很重要。
“我知道,这批朱砂不会让你烂在手里的。”女孩子说着笑了起来,她道,“我想让你在这批朱砂还未到长安之前截下这批朱砂,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出手。”
做生意的本质便是低买高卖,这等浅显的道理,乔正元自然懂。不过,他也知道,女孩子断然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他这里来要同他做生意的。
“是不是……谁又得罪你了?”乔正元低头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女孩子,她一身大理寺官袍,眼下又是午时大理寺中午歇息的时辰,这等时候跑出来,显然是事出有急。
面前的女孩子脸上也没有什么怒色,自进来开始也自始至终语气温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眼前的女孩子心情似乎不大好。这种察觉没有理由,大抵是因为自己曾经也是惹怒她的一员,吃过一通教训之后,有经验了,乔正元不无感慨的想着。
“原家的人。”女孩子倒是没有隐瞒他的意思,转着手里的茶杯,缓缓开口道,“这批朱砂我会让你在适合的时机卖给原家的人。”
所以,是要对付原家了吗?乔正元手指一颤,本能的开口道:“你那个爹不是已经死了吗?”
作为昔年被言语羞辱过的乔正元本人,对于原家的人自然不喜欢,那时听闻那个男人死去的消息时,他还特意给手下的伙计们放了一日假以示庆贺来着。
事情没有完?
“事情没有完。”
这两句话,一个是心里所想,一个是口中脱口而出,一个是疑问,一个是肯定。
“就像恶狗伤人,伤人的是狗,可本质上还是主人授意或者默许的。”她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道,“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原二爷一死这件事就结束了。”
乔正元坐在榻上一杯一杯的喝着茶,时不时抬头瞥两眼对面的女孩子,她神色依旧淡淡,可双唇却抿成了一条直线,这还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所以,这一次是要上升到整个原家,乔正元连忙又自己灌了一口茶。
她还真是什么都敢!若换了个人,他或许要好一顿冷嘲热讽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还是走了甄仕远这个后门的大理寺女官居然要跑去对付整个原家,就连甄仕远自己怕是也没这个能耐。偏偏这个什么都敢的人,自他见到她之后还当真没有一件事是做不成的。所以,这等听起来异想天开的事情放到她的身上,还真是让人说不出什么来。
“我……”乔正元顿了顿,从榻上爬了起来,道,“我去准备。”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为她做事,虽然叫人提心胆颤,可该给你的绝对不会少给,甚至往往还多出预期来。这样说到做到的本事,就连他这样的一方巨贾都无法保证。
“备足钱财。”女孩子叫住了他,想了想,正色道,“不管对方怎么开价,一定要在入京之前将这批朱砂拿下来。”
这话听的乔正元一阵心惊肉跳,多年的商贾生涯告诉她,只要对方发现了他的迫切意图,不漫天叫价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