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的人。
心脏兀地乱了节拍,少年垂眸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刺进血肉。
迟玉终于不再看她,声音像是闷在嗓子里:“我性格很差,没有朋友,所有人都怕我。”
她的桃花眼骤然睁大,显出十分惊诧的模样:“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吗?你性格哪里差,容易害羞还是经常脸红?”
他被反驳得哑口无言,末了又一本正经地补充:“我没办法从收容所离开,一辈子注定被困在这里。”
林妧继续认认真真回答:“我就在收容所工作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俩还算是同</p事——毕竟,你从很久以前就在为收容所工作吧?”
她说着仰起头,逆着光线看向迟玉侧脸。他真是白得近乎病态,被白炽灯照得像是快要融化的冰块。
她看见少年的喉结在上下滚动,有声音顺着这番律动滑出来,干涩得叫人心酸:“林妧,我什么都给不了你。金钱、地位、名誉,我一无所有。”
林妧想,可如果当年不选择救她,迟玉会拥有一切。
她低下脑袋:“那些东西我全都可以给你呀——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就够了。毕竟,它们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
差点忘了她是个小富婆。
迟玉不断拒绝,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林妧却步步紧逼,甚至一点点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叫人不晓得应该如何拒绝。
完完全全说不过她,伶牙俐齿的一只狐狸。
她看上去总是云淡风轻,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傲气,哪里曾像今天这样,把一颗心毫无保留地掏出来赠予他人,这一点,迟玉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为什么要用这双亮莹莹的眼睛看他呢,为什么要这样肆无忌惮地贴近,不惧怕他的所有不堪与卑劣呢。
等他们一步步坠入深渊,而迟玉慢慢习惯这种无微不至的陪伴,让占有欲逐渐吞噬理智——
到那时无法从泥潭里脱身的,是林妧啊。
电梯发出叮咚响声,林妧拽着他的衣袖走进去,按住关门按钮。
“之前承诺过,要帮你找到变回人类的方法,我不是在开玩笑,因为那是迟玉你的愿望。只要你想,我就会用尽一切方法去实现。其实在我看来——”
她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身体仿佛被白莹莹的光晕笼罩,连眨动睫毛时,都会落下柔和的灯光,“只要有你在身边就足够了,这是我唯一的愿望。无论相貌如何,性格差劲还是温柔,只要是你,我全部都喜欢。”
在寂静无声的长方体里,迟玉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甚至忘记了应该怎样进行呼吸。
然后林妧抬起眼睛看他,虽然红着脸,目光却无比坚定:“那你呢?”
他?
他怎么会不喜欢。
喜欢她在夹缝俱乐部里别扭又故作强硬的模样,嘴上说着不在乎,却每天都会小心翼翼地帮他上药疗伤。
喜欢她在地下六层温柔又带着狡黠的笑,一双桃花眼弯弯勾起,然后递给他甜进心里的蛋糕。
喜欢她温润的眉眼,清泠的嗓
音,甚至于纤细又遥不可及的背影——像一只轻盈的鸟,扑腾一下蹿进心里。
林妧将他当做生命里唯一的救赎与希望,迟玉又何尝不是这样看她。
身为孤儿被养父母领养,从小被当做特遣队预备队员进行培训,早早从学校离开,斩断了一切与同龄人交流的可能性,重复着日复一日的苦练与学习。没有朋友,没有属于自己的未来,就连养父母也在任务里双双殒命,在那</p个十几岁的、最脆弱敏感的年纪,忽然有一天遇见她。
能喜欢上林妧,真是太好了。
他多么想毫无顾忌地告诉她,喜欢你。
可鸟儿终将属于天空,他身边却是无法逃离的囚笼,林妧是那么无拘无束的女孩子,哪里应该在他身边蹉跎生命。
迟玉有多爱她,就有多自卑。
见他垂眸避开视线,林妧向前迈开一步。两具身体之间的相距不到一厘米,当她扬起脑袋,像一团炽热的空气悄然凑近,嘴唇与少年纤瘦的侧颈毫厘之距:“我一直喜欢你,你是怎么想的?”
清爽水果香气与他身上的牛奶味道交织融合,弥散在这个幽闭空间里。林妧的身体带来一股软绵绵的热量,仿佛要把他炙烤得几近融化,胸口和脸上全是清一色的滚烫。
脖子上痒痒的感觉像是爬来爬去的小虫,沿着脊椎蔓延至全身。
要命。
“阿妧,”他狼狈不堪地开口,垂眸掩盖眼底汹涌澎湃的暗潮,“别闹。”
“我没有在闹。”
林妧满目无辜,竟然是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委屈神色,然而那桃花眼眼尾悄悄勾起,细细看去,才会发现藏匿着的引诱与狡黠:“你讨厌我吗?”
喉结又上下滚了滚,迟玉声线沙哑:“没有。”
他似是迫切地想要澄清,于是又加重语气重复一遍:“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那为什么要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林妧明知故问,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尽数落在他苍白的侧颈:“被你讨厌的话,我会很伤心。”
她明明知道不是这样。
近在咫尺的小姑娘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只要迟玉稍一动弹,脖子就会贴上她的唇瓣。
为什么电梯还没有抵达生活区?
慌乱的视线茫茫然落在电梯按钮,这才发现打从一开始,林妧就没有按下另外的楼层键。
她早有预谋,真是太过狡猾。
“不是的。”
电梯里稀薄的空气逐渐升温,爱与欲/望都无法从密闭空间里流逝,只能缱绻在身边。一股股热气从脖子腾涌而上,把大脑熏得晕晕乎乎,他像是醉了酒,黑眸里浸出迷离水雾,声音支离破碎地从喉咙里滚落:“喜……喜欢。”
林妧一定是笑了。
她的声音慢悠悠的,像是等待猎物上钩的捕食者:“喜欢谁?”
她是故意的。
攥住衣角的手指暗
暗用力,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说出一个名字:“林妧。”
在小姑娘含笑的视线里,迟玉用喑哑低沉的声线告诉她:“我喜欢林妧,最最喜欢。”
缠绕在脖子上的勾人呼吸停了下来。
但林妧并没有后退的意思,而是仰着头朝他微微一笑,被灯光映亮的桃花眼里繁星闪烁,映照出少年人模糊的影子。
她说:“送你一个小礼物,作为诚实的奖励。”
然后林妧嘴唇下压
,不偏不倚落在迟玉微颤的喉结。从未体会过的温热感将他全然包裹,电梯里安静至极,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可辨,他感觉空气慢慢变得潮湿粘腻,无法摆脱,却并不会使人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