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戈从嘴角挤出一丢丢极度勉强的笑,干涩至极的声线如同指甲划过黑板,带着无尽沧桑与心酸:“是西、西伯利亚雪橇犬。”
林妧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父爱如山崩地裂,一首《父亲》献给为爱牺牲的陆银戈同学。
明川惊愕地望着他头顶不断摆动的耳朵,以及左右摇摆的毛茸茸尾巴:“我还以为是狼……你们长得很像,耳朵和尾巴几乎一模一样。”
陆银戈五官扭曲,声音颤抖,终于忍不住爆发出声:“啊啊啊没错就是狼!嗷呜嗷呜超凶超恐怖的那种!摸耳朵吗,嗯?摸不摸?还是说你觉得尾巴更舒服?”
被你亲口这样说出来,一点都不觉得凶了好吗!哪有这么夸自己的啊喂!还有,在祈求明川摸你耳朵的时候,请不要把台词说得像是要把人家小朋友的耳朵剁下来一样恐怖!
“距离我们最近的怪物,应该是出自《杰克与豆茎》里的巨人,既然你们想要清除所有怪物,从他下手应该最为便捷。他力大无穷、身体无法被刀刃破坏,用物理方法很难打败,更加棘手的是能在几百米之外闻到人类的气息,从而实现准确定位。一旦被他缠上,就很难逃开。”
明川站在遍地绿茵的湖畔,跟前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宽敞河流。他比两年前成熟许多,纤长睫毛打下一片昏沉黑影,看不清究竟在想些什么:“巨人居住在河对面的城堡里,要想接近他,必须经过一座横跨河面的木桥。”
陆银戈四下张望:“但我没看到有什么桥啊。
”
“是我的原因。”他很快接话,语气不变,“巨人不会游泳,为了阻止他的追捕,我很早前就砍断了木桥——但即便如此,他大多数时候也还是会成功过河。”
林妧好奇发问:“为什么?”
“河面上会不定时地出现一艘木船。有时候运气好,直到梦境结束也不会见到他的踪影,运气糟糕的话——”
仿佛是为了响应这段话,明川的声音还没落下,在河流对岸就出现了一道异常高大
的身影。
河道非常宽,因此只能望见模模糊糊的影子。巨人看上去有三米高,长手长脚,一块块健硕肌肉在阳光下映出麦子一样浅棕的颜色,他似乎表现出了极端愤怒的模样,双手不停拍打胸膛,口中发出闷雷那样的吼叫。
而在他的不远处,一艘小木船飘飘摇摇,从河流尽头慢慢荡过来。
“好的。运气糟糕的情况,我们已经亲眼见过了。”林妧接过话茬,“不过这里都是些不好惹的角色,那条木船应该也有问题吧?他们俩不会打起来吗?”
明川似乎叹了口气:“他有特殊的破局方法,大概算是……傻人有傻福?”
巨人气呼呼地一脚踏上木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整个船只都随之晃了一下。
他没在意这个小细节,铜铃般的卡姿兰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对面岸边的三个猎物——其中一个在不久前砍掉了他家门前的木桥,这次不仅是狩猎食物,还是为了报仇。
他体型巨大,体重更是惊人。木船承载了这样的生命不可承受之重,居然毫发无损,跟之前一样慢吞吞朝河流对岸划。
河道宽阔,要是继续以这样的速度慢慢前行,等他到了对岸,那些人类大概早就不见了踪影。
巨人正等得满心不耐烦,忽然身旁响起陌生人焦急的叫喊,扭头一看,才发现是满头大汗的中年船夫:“哎呀,糟糕了!船上的重量已经超过了船只能够承受的最大限度,它快坚持不住了!”
船夫眉头紧拧,噼里啪啦地说出一堆完全不合常理的台词:“这是一艘具有魔力的船,对于它来说,健康、爱情、机敏、才学、金钱、荣誉、诚信,这些品质都属于重量的一种。它们大大增加了你自身的重量,要想不让船沉下去,必须选择其一迅速丢掉。是时候做出选择了,年轻人,你想舍弃其中哪一个?”
这是《七个行囊》的故事。
直到这里,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
在这个故事里,船夫属于“主持人”一类的角色,拥有绝对的支配权。他带了些许怜悯地看向身旁呆呆愣愣的巨人,思索着后者究竟会放弃什么。
在以往的经验里,绝大多数人都选择丢弃“诚信”,而船夫会规规矩矩地一遍遍走剧情,在木船行驶到一半时调头返回,并说出让无数人抡起拳头的经典台词:“既然你已经放弃了诚信,我又有什么遵守约定的必要呢?我说会把你送到对岸,你就真的相信了?”
至于那些选择其他选项的,船夫会如约剥夺他们人生中的某
个美好品质,用一个品质换取一次死里逃生的机会,这并不算亏本的买卖。
他好整以暇,静静握着手里的船桨打量巨人,不成想后者非但没露出恐慌却困惑的神情,反而嘿嘿一笑,露出口中黄澄澄的大尖牙。
巨人气喘如牛,声音也跟野兽轰鸣没什么两样,粗犷中掺杂着不怀好意的狞笑:“我平生最讨厌这种拐弯抹角的套路,要作妖就直说,想套路我?没门!”
船夫:?
船夫还没反
应过来,忽然瞥见一个圆滚滚的拳头朝自己直直冲来。他躲闪不及,被打得眼冒金星,与此同时手指被人毫不留情地用力掰开——
巨人抢走了他手里的船桨。
船夫好像有点明白,这大块头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凭什么要丢掉我身上的东西?我看最占地方的家伙就是你!”
伴随着蛮不讲理的话语和张扬跋扈的笑,巨人伸出空出的右手一把抓住船夫衣领,将男人整个提起——
旋即径直把他丢进了秋天冷冰冰的河水里。
这什么鬼。
这家伙完全不按套路来啊。
岸边的陆银戈被这顿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倒是明川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听不出有什么情绪:“这是《七个行囊》。阿姨在讲这个故事时告诉我们,船客的最优选择是直接把船夫丢进水里,别人的生死不重要,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吃亏。”
“那个大块头马上就要过来了。”陆银戈匆匆瞥一眼林妧,“咱们怎么办?”
“首先排除逃跑。就算跑得了一时,也会被追到天涯海角,不如趁现在解决他。”
林妧微微一笑,朝明川挑起眉头:“你一共向神灯许了几次愿?”
“一次。”明川轻轻皱眉,“但巨人和那艘木船都跟它处在同一位序,神灯没办法对它们直接生效。”
不管是“杀死巨人”还是“让木船沉入水底”,阿拉丁神灯都没有令其成真的实力。林妧对此心知肚明,轻轻笑了声:“既然不能直接干掉这些怪物……那我们就创造能把它们干掉的另一个怪物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