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男子的声音急匆匆穿成一串:“你好你好!幸会幸会!林小姐,请问你还记得昨晚带回来的天使吗?”
林妧笑了:“李先生,我还没到患阿兹海默症的时候,昨天的事情还是能记住的。他现在的状态怎么样?”
“对、对不起,我不太会说话。”
他似乎有些窘迫,声音软了一些:“他情况不太好,身体和心理都受到了很大程度的损坏。那些伤口你应该都看见了,至于心理——怎么说呢,那群拐走天使的人对他进行了洗脑式驯化,他现在……有点不太正常。”
“不正常?”
“就、就是,”他舌头像打了结,似乎有些害羞,“他会用非常亲密的动作讨好所有靠近他的人,就像一只宠物。除此之外,天使对进食和外出
都非常抗拒,身处阳光下时会难受得浑身发抖。在我看来,密室里暗无天日的生活习惯已经潜移默化在他的思想深处,短时间内很难矫正。”
林妧安静听完,略有些困惑地问:“可这通电话为什么会打给我?我也不是心理医生啊。”
“他向我问起你,我觉得……”他顿了顿,用笃定的语气继续说,“他想见你。”
她对此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不咸不淡地应了四个字:“雏鸟情节。”</刚出生的小鸟,会把第一时间看到的生物当成自己母亲。化用在人类身上,则是对向自己施以恩惠的人产生强烈依恋。
天使自丧失记忆便一直被俱乐部老板囚禁虐待,被林妧救出密室后,很可能会在潜意识里对她形成依赖与信任感。
“他现在很排斥外人的接触,说不定你能正常与他沟通。”李墨白叹了口气,“所以林小姐,你能不能抽空来地下六层一趟?房间编号是280,拜托了。”
这人活像个为儿子操碎心的老父亲。
林妧莫名其妙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些事情,黑沉沉的眸底水光分明,嘴角勾起一抹轻微的弧度:“好,我马上来。”
李墨白显然没想到她的速度这么快,在房间门前见到林妧时微微一怔。
他身形修长、面色白净,穿着研究员最常用的白大褂,一双纯黑方框眼镜遮挡住深咖色眼眸,典型的理科男打扮。
“真是太感谢你了!”他结结巴巴地压低声音,侧身示意林妧打开虚掩着的铁门,“我、我会在门口等你,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出来叫我就好。”
停了一下,又慌乱补充:“那个,这里的隔音很好,我不会偷窥或者偷听的。”
这人读书时一定是没和女孩子说过几句话的学霸类型,林妧和他交换了眼神,轻轻推开房门。
这是她第二次进入地下六层的房间。与迟玉周遭漆黑幽暗的环境截然不同,铁门被打开的瞬间,闯入视野的是一束柔和温暖的白光。
屋内更像是一个干净朴素的卧室,单人床、书桌与衣柜整齐排列,皆被笼上层层薄纱般的光晕。
天使靠墙坐在床面的角落里。
他被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纯白色上衣,原本蓬松杂乱的金发被精心修剪过,显得安静又乖顺。在察觉到房门被推开时,他轻轻掀起长睫,目光正好撞进一对漆黑的眼瞳。
惊讶、不敢置信、困惑、还有一点小小的惊喜,诸多纷繁复杂的情绪缠结于脑海,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倒是林妧先打破了沉默,清泠柔和的声线噙着笑:“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天使的视线在撞上她后便慌忙移开,半晌才低低回应:“……你好。”
“还适应这里的生活吗?”她上前坐在床沿,靠近时明显感觉到身旁的人浑身一僵,“为什么不想出去?”
他还是没有抬头,低垂的眼睫覆盖下一片斑驳阴影,像个犯错后担心被责罚的小孩。
林妧笑了:“你别害怕呀。我今天来,是为了给你送个小礼物。”
在听到“礼物”两个字时,天使瞬间脸色惨白,飞快抬眸看她一眼,懵懂又无助的目光让人想起受惊的鹿。
——应该是俱乐部老板以“礼物”为名,给他送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导致留下了条件反射式的心理阴影。
林妧心底暗骂那个人渣,面色不变地从包里拿出包装盒,将其认真拆开。
“是我做的小甜点,”</p她放柔声音,用小勺盛起一口递到他嘴边,“说不定比那颗糖更好吃哦。”
那抹清新的绿色霸道地占据全部视线,天使长睫轻颤,乖顺地低下脑袋,单薄苍白的唇缓缓下移。
然后略过甜点,轻飘飘落在林妧手背。
冰凉且柔软的,像牛奶布丁一样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