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茶桌上静悄悄的,除了偶尔有筷子碰到碗筷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别的了。
裴確咽下最后一口饭时,慕容纾也见机放下了筷子。
"裴卿.."他小声喊了对方一声,裴確抬头,淡淡地望了他一眼。
"既然陛下打定了主意要去,臣还能生生把人留下不成。"
说完他自顾自起身,"只是陛下一会儿可要跟紧一些儿,走的快了,自然就能早点儿见到您的太傅了。"
"裴卿.."小皇帝起身拉住他的袖子,"裴卿生气了.."
他只是担心太傅,并不是喜欢上了别人,如今裴確这个表情,让他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
"裴卿.."他拉住裴確的袖子晃了晃,声音软软的,"朕和太傅相识多年,还有师徒的情分在。他小舅舅去世,于情于理,朕都该去看看他的。"
"朕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在朕心中,裴卿才是最最重要的人!"
裴確点了点头,神情总算是软和了一些,他拉住小皇帝的手,"外面风大,臣为陛下再加一件披风吧。"
御辇稳稳当当地将两人送到了天牢,慕容纾掀开车帘下来,仰头看着面前深黑高大的建筑。
夜色已深,月光也不亮堂。
石砖垒成的院墙高高的,外面刷成玄黑色,只有"天牢"两个字刷成了红色,如今远远的望着,倒像是一座蛰伏在夜色中的怪兽,眼睛里是悠悠的火,不知道吞进了多生命。
连风吹到这里也是带着呜咽的,像是什么人的哭声,又像是经久不绝的嘶叫声,格外凄凉。
他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被裴確带着进去了。
司礼监的人在前面亮了令牌,几个守门的士兵合力打开巨石制成的大门,一个浑然不同于皇宫各处的长长通道出现在慕容纾面前。
皇宫永远是整洁的,宽敞的,红墙绿瓦,处处如画。
而在他踏入天牢的这一刻开始,一种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感觉瞬间涌入脑海。
走道并不宽敞。
明明外面那么高的房子,进来之后房梁却那么低,低的仿佛再直起些身子就要碰到顶了,低的突兀,低的令人窒息。
他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手掌轻轻拍了拍胸口,这一幕被裴確察觉到,他伸出手,悄悄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再往里走,果然是裴確口中的潮湿与阴暗,灯是昏黄的,空气是湿哒哒的,还有一股常年潮湿所致的腐败臭味。
他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裴確心疼他,停下了脚步,"臣送陛下出去吧。"
"朕没事,"慕容纾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进去吧。"
不知道这天牢是怎么设计的,弯弯扭扭绕了很多圏,还是走不到头。
两侧是牢房,关着各色各样的犯人,见有人进来,有跪下来喊着"青天大老爷饶命",有见过裴確是谁口口声声骂他的,也有疯疯癫癫对着他们嘿嘿笑的。
更多的人则已经麻木了,他们什么也不在乎,看见外面有人走动,只是冷冷的看一眼,又回去呆滞的瞪着墙了。
小皇帝紧紧挨着裴確。
这里的人和宫里的人也不一样。
宫中的太监宫女,妃嫔侍卫,永远是阳光的,积极的,充满希望的活着。
但这些人不一样,这些人似乎已经丧失了活着的希望,他们无比颓废,颓废的像一滩烂泥,一滩发臭了的,腐烂了的,毫无希望的烂泥。
只等着那天带着这一身绝望,彻底结束这污糟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