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番外三梵音寺悲伤小课业。

“我以前参加过一次佛法大会。”

郑薇绮像是回忆起不太美好的旧事,五官渐渐变成一块崎岖的苦瓜:“总之……你们一定要谨慎选择,若是遇上不靠谱的和尚,会被折磨得很惨。”

宁宁好奇道:“师姐,你上回选了哪门小课?”

郑薇绮神『色』稍凛:“乐理共赏。”

贺知洲乐了:“郑师姐,你不会被安排去敲钟了吧?”

他说罢轻嘿一声,给宁宁传了个音:“这不就是那个啥!巴黎圣母院里有钟楼怪人阿莫西林,咱们梵音寺有钟楼剑修郑薇绮!”

宁宁震惊看他一眼。

什么阿莫西林,人家明明是叫卡西莫多。

“那倒也不是,暮鼓晨钟皆有专人负责,我还够不上。”

郑薇绮双目空茫,陷入回忆:“我只不过是和几十个和尚一同入了大殿,坐在一间黑布隆冬的小房子里,敲了整整三天三夜的木鱼,一边敲一边念经——你们想听吗?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完全不想听!

而且师姐两眼无神,语气越来越像复读机器人了!那段佛经简直是被牢牢刻在了她dna里,超恐怖!

“大家快看那边。”

一直默默没做声的林浔突然开了口。他仍然不太习惯人多的场所,说话时往贺知洲身旁靠了一步:“那是不是永归小师傅?他为何会像长老们一样坐在蒲团上?”

宁宁寻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见到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永归显然也望见他们,点点头,『露』出一个极为和善的微笑。

“佛门长老精力有限,一些修为有成的亲传弟子,也能得到开小课的机会。”

郑薇绮耐心解释,说罢皱了眉:“不过这位……看上去不太靠谱。”

宁宁颇有同感:“师姐自信点,把‘看上去’去掉吧。”

永归的佛门rap虽然奇葩,但乐音只是种外在的修道方式,要论本人习『性』,他其实算不上多么古怪。

也因此,浮现在小和尚身边的暗金小字规规矩矩写着:悟禅。

“人生有如行云流水,五蕴皆空方能无悔。贪嗔痴当下悟破,禅意里立地成佛。”

永归缓声道:“超脱五行,以本心看待事物,便是佛门中的‘禅’。诸位生活中若有不顺之处,大可同小僧说上一说,说不定我能勘破一二。”

“当真?”

郑薇绮生了几分兴趣:“小师傅,我既想挣钱,又想练剑法,还想下山降妖,然而现如今时间太少,根本无法事事兼顾,我该怎么办?”

永归笑道:“这有何难?”

他言罢低下脑袋,在储物袋中翻找片刻,半晌之后,拿出几颗小石子和一个木杯。

不出宁宁所料,小和尚果然把石子放进了木杯里,抬眼望向郑薇绮:“施主,杯子里满了吗?”

这套路老掉牙了。

从他掏储物袋的熟练程度来看,这个所谓的“禅机”应该就是批量生产的哲理故事,只要遇见差不多合适的问题,就能把它套进去。

郑薇绮像在看一个小智障,为了顾全小师傅的颜面,口中仍然很是配合:“满了。”

“其实并没有。”

永归毕竟年纪小,见她乖乖入了自己的套,乐得满面春风,强行把唇角往下一压,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把细碎的沙石,将石头间的缝隙逐渐填满:“你看,这才是满了。”

他的声音和动作一气呵成,郑薇绮佯装恍然大悟地鼓掌,不成想,突然听见身旁一道一本正经的嗓音:“不,不对,它还没满!”

是贺知洲。

“沙石的基本成分是二氧化硅,而□□正好可以溶解二氧化硅!”

贺知洲思考得两眼放光,越说越激动:“至于杯子里的石头属于石灰石,主要成分是碳酸钙,只要加入适量稀盐酸,也能发生溶解反应。这样一来,杯子里就能空出很大一片空间了——只要化学反应还在,杯子就永远不可能变满,真是太神奇了!”

永归听不懂这段猪话,用看精神疾病患者的眼神幽幽望着他。

永归尽量用了委婉的语气:“这位施主……莫非是在念什么上古的咒语?”

永归小师傅得了郑薇绮的赞扬,心里几乎要乐开花。

郑师姐虽然偶尔不靠谱,但总归是个尊老爱幼的修真好青年,眼见他单纯至此,仗义之心顿起,顺势在小和尚手里头报了名。

宁宁对小课兴趣不大,比起在大殿里关上几天几夜,她更倾向于自由自在地逛一逛梵音寺;

恰好裴寂也懒于参加,两人一拍即合,在论法台上瞎转悠。

贺知洲与林浔爱凑热闹,把各个课业看了个遍。等后来被宁宁问起究竟定下哪一门,贺知洲嘿嘿一笑,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个老和尚。

宁宁抬眸,晃眼看向那人身侧的暗金小字,只需匆匆一瞥,就不由得悚然一惊。

好家伙,上书四个大字:[制.服.诱.『惑』.]。

梵音寺虽然名为“寺”,其实占地面积极大,远远不止一座寺庙大小。四面八方的崇山峻岭尽数归于其中,仅凭一天时间,远远无法将其一一游遍。

宁宁顾及裴寂伤势,并未前往更为寒冷的高山,只在寺庙附近转了转。等回到庙里,天『色』已入黄昏。

意料之外的是,两人刚顺着庙门上前没几步,居然在不远处的小院里见到了贺知洲与林浔。

宁宁对他们的小课很感兴趣,拉着裴寂好奇上前,见到院落里的情景时,不由得微微愣住。

参加这门小课的人挺多,全是清一『色』的佛修,要说俗家之人,只有贺知洲和林浔两个。

院子里很冷,然而每个人都脱去了外衣,手里捧着本经书。

佛修们个个凝神敛眉,有些人的上身甚至不着寸缕,丹田聚气,从喉咙里发出中气十足的念经声,振聋发聩。

同他们相比,贺知洲与林浔好似两只瘦弱的小鸡崽。

两人并肩蜷缩在冰冰凉凉的角落里,眼角眉梢尽是茫然,因为寒冷不停打哆嗦。在发抖的同时,还要可怜巴巴打开手里的佛经,念出似曾相识的语句:“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

这边的景象惨不忍睹,而在院落中央,赫然坐着个面带微笑的老和尚,以及同样满脸幸福的明空。

这两个和尚的跟前,还摆了个热气腾腾的火炉。

“师傅,不愧是蕴养了灵火的火炉,真是好舒适,好叫人安心。”

明空说着抬起手,往嘴里塞了块点心,自嘴角『露』出无比慈悲的微笑:“点心入口即化,炉火暖入人心,冬天,真好。”

老和尚亦是笑,温温和和抬头看向角落:“有人想来吃一口吗?甜甜糯糯的,若是来了,还能感受感受炉火的温度,多好啊。”

宁宁惊呆了。

什么叫杀人诛心。

——原来[制.服.诱.『惑』]里,那个所谓的“制服”不是名词,是个彻彻底底的动词!

再看贺知洲和林浔。

两人都是目眦欲裂,气到吭哧吭哧发出狗叫,却又对此无可奈何,形同两具被掏空的干尸,仰头与她四目相对时,眼里尽是泪光。

可怜,太可怜了。

尤其是小白龙对一切都毫无所知,是被贺知洲稀里糊涂拉来这节小课的。

宁宁看得心酸,与裴寂悄无声息退出院落。

这会儿临近傍晚,不少小课都结束了整日的教学,她有意在人群中寻找郑薇绮的身影,经过一番辗转,终于在大殿正门见到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