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她和别的男人太过靠近。
不想让她……触碰除他以外旁人的手。
心里纷『乱』的念头有如藤蔓疯长,长睫下垂,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色』浓云。
裴寂任由她握着右手,缓缓向前一步。
他们两人靠得很近,等他迈步上前,便几乎把宁宁拥在怀中,彼此之间只隔了极其微小的距离。
女孩愣了一下,并没有避开,抬头看他时,传来发丝间的花香。
“抱歉。”
裴寂面『色』不改,嗓音淡淡:“后面太挤。”
言下之意,这个动作并非他本意。
人群是个很好的借口。
宁宁『露』出“我知道啦”的了然神『色』,与此同时台上台下的声音嘈杂作响,不知是谁大叫一声:“开始了!”
她也笑着低呼一声:“裴寂,开始了。”
到这儿来的姑娘们大多并非出于本愿,毕竟扪心自问,没人会想陪在喜怒无常、『性』喜杀戮的魔族暴君身旁。
更何况,还有周小姐作为前车之鉴,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
可她们不得不来,谢逾下了命令,若有违抗,全家死光。
魔族本就不受待见,他行事又如此疯魔,顺理成章激发了不少女孩的逆反心理。
选妃现场一片阴云密布,扮丑的走过场的敷衍了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殡仪馆大队齐聚一堂,凑到这儿来哭丧。
又一个形如软体动物的漂亮姐姐跳完舞下场,谢逾怒不可遏,就差气得在椅子上一弹一跳:“都给我认真点!下一个再不能让人满意,休怪我不客气!”
宁宁向裴寂讲悄悄话:“下一个正好撞在枪口上,估计有点难。”
她的话甫一说完,便神情稍凝,呆在原地。
鸦雀无声的擂台上,忽然金光大作。
一抹腾飞在半空的身影翩然而至,无比醒目的圆润光头散发着鹅黄光泽,在空中旋转旋转再旋转,袈裟飞扬,金光四溢,好似一颗刚出浴的美蛋。
宁宁看得只想鼓掌,永归小师傅把上场都做出了敦煌飞天的架势,接下来的表演断然不会叫人失望。
敬业,真是太敬业了。
他的双眼与谢逾遥遥相对,那样欲语还休、多情胜似无情,『逼』得后者一口糕点从嘴里呕出来,一边翻着白眼直咳嗽,一边哑着嗓子道:“这什么玩意儿?”
“小僧永归,愿为魔君献上一曲。”
永归双手合十,扬唇笑道:“还请魔君莫要嫌弃。”
谢逾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行。”
台下的宁宁却是脸『色』微变。
以永归小师傅的习惯,他口里提到的“曲子”还能是什么。
然而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
但见永归凝神拧眉,自喉咙里发出一道低吼,继而柔情出声。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从最初到现在从没有变,谢逾是我心中最亮的星一点。唵嘛呢叭咪吽,魔君的俏脸那么地雍容,唵嘛呢叭咪吽,你的地位永远都最重——哟!唵嘛呢,我只在乎你,叭咪吽,你何时才会懂!”
宁宁听呆了。
超越当前十个版本的音乐理解,这是何等的天才,才能创造出佛教大明咒版电音说唱!修真界捡到鬼了!
台下的众人亦是呆了。
那和尚状若疯癫,嘴里噼里啪啦好似中了邪,在念着的当口,眉眼逐渐变得狰狞不堪,口中白沫与火光齐飞。
没错,火光。
——救命,好恐怖啊!他一边口眼歪斜地念,嘴皮子一边在噗嗤噗嗤冒火花啊!怎、怎会如此这般!
永归的语速越来越快,快到嘴唇摩擦生火,四『射』的火星在半空勾连成片,凝聚成一颗小小爱心,正好对着谢逾跟前。
那画面槽多无口,宁宁目瞪口呆,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别问,问就是佛门高阶弟子,不拘于世俗尘法之中。
火光连着白烟,模糊了其余一切景『色』。在『迷』蒙白雾里,只能见到两片上下翻飞的嘴皮,如同两只来到岸上的跳跳鱼,在生命尽头绽放最质朴的美丽。
一曲终了,四下无声。
永归微笑眨眼,腼腆地望向谢逾。
谢逾面冷心冷,好似经历了一场人生洗礼,幽幽与他对视。
谢逾:“来人,给我叉出去。”
永归满脸的不敢置信。
以他的估计,这首精心创作的曲子唱出来,不说让魔君哭着求他当太上皇,夺得后宫第一把交椅铁定不在话下。
不愧是魔物,审美与常人天差地别,不可以寻常眼光来量度。眼看计划即将作废,小和尚匆忙与候场中的白晔对视一眼。
白晔朝他比了个“二”,意思是开启备用方案。
于是在场所有观众,同时见证了另一幅令人震悚的画面。
那中了邪的和尚陡然暴起,浑身剧颤、眼眶如疯牛般浸着血光,躬身下俯之际,从口中发出状若癫狂的自言自语:“你不留我?你不留我?你居然不留我?”
护卫拔剑而起、谢逾凝力以待,宁宁看得头皮发麻,用传音问白晔:“你们想做什么?”
“我们的第二套方案,是打感情牌,求他把我们收入后宫。”
白晔无语凝噎,仰头止住泪意:“话本子都是这样写的,只要‘浑身颤抖、眼尾微红、无比卑微地呢喃’,对方就能够回心转意。”
宁宁:……
哦,那没事了。
小师傅演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虽然变成了“周身抽搐、双眼血红、无比癫狂地质问”。
或许是因为永归卑微呢喃的模样像极了杀红眼的精神病患者,又或许是谢逾所剩无几的耐心到了尽头。
一阵闷响之下,小和尚消瘦的身躯腾空飞落,被魔头的灵气击至擂台下,口中火星共血花一『色』。
白晔大骇:“小师傅!”
“小僧已注定没戏,接下来全看道友努力,你看那四周花花风景,是我赠予你的鼓励。”
永归深深吸一口气,与对方的右手击了个掌:“接下来……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