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效了。
她在心里高兴地打了个滚。
“你识海虚弱,需要好好歇息,不妨先在房中睡上一会儿,等我爹娘找个大夫来。”
谢镜辞摸摸鼻尖:“我娘说了,要让你静思冥想,不能打搅。”
她当然想多和裴渡说说话,但以他此刻的状态,连睁眼都算强撑。
他亦明白自己的情况,低低应了声“嗯”。
“这房间很大,那边的角落算半个书房,架上有不少典籍图册,能在闲暇时候解闷。”
谢镜辞出声之际,裴渡循声向书架靠近几步。他一向喜爱读书,将架上书目扫视一遍,随手拿起其中一本。
谢镜辞介绍得饶有兴致:“这本是――”
剩下的话语全被噎在喉咙里头。
她双眼一滞,瞬间屏住呼吸。
裴渡拿起的是本小册,封皮漆黑,看上去薄薄的,没有书名。
没有书名的原因是,它压根就不是一本书。
那是本日记。
那本她在学宫里……悄悄记录了全部心思的日记。
孟小汀有时会去她的卧房,书房虽大却人来人往,储物袋可能在战斗中受到损伤,无论哪里都称不上安全。
谢镜辞不愿把日记丢掉,左思右想,将它藏在了这个从没被人住过的房屋。
她是万万没想到,头一个发现它的,竟是日记里的另一位主人公。然而那些日记黏黏糊糊,能让人起满身的鸡皮疙瘩,一旦被裴渡看见,她可以当场宣布死亡。
她现在的脸一定很红。
但谢镜辞管不了太多,只能快步冲向裴渡,倏地抬起右手:“等等,这个不能――”
从鬼冢到云京,她把心思全都放在裴渡身上,因而忽略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
裴渡身受重伤不假,可她也刚从昏迷中醒来,后来又御刀飞行许久,已经没剩下太多力气。
日记被发现已是足够离谱,谢镜辞同样没想到的是,当她火急火燎靠近木柜,腿上竟是脱力般一晃。
于是脚下打滑,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倾。
当裴渡即将把黑册子打开,忽然被人扑得后退几步,压在书架上。
他嗅到熟悉的香气,脊背僵成一条直线。
谢小姐……正双手压着书柜,靠在他怀中。
有那么一瞬间,裴渡想要反手将她抱住,念及自己的身份境遇,眼底晦暗不明,终是没有动作。
“谢小姐,”他说话时胸腔微颤,震得谢镜辞隐隐发痒,“……你还好吗?”
谢镜辞觉得她很不好。
属于裴渡的气息一股脑涌上鼻尖,胸口轻轻压在他身前,隔着单薄衣物,任何律动都无处可躲,一动不动的时候,能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
这也太、太太太近了。
尤其是她甫一抬头,直接便与裴渡目光相撞。
因隔得近,他的眉目格外清晰凌厉,一双漆黑瞳仁近在咫尺,好似漩涡深深,能将她须臾间纳入其中。
四周尽是少年人炽热的气息,暧昧得有如绵绵暗火,短短一瞬的视线相交,她无法克制地心动。
不能再看下去了。
她的脸险些爆炸。
谢镜辞匆忙后退一步,从他手里拿过日记时,指尖微微在发颤:“这是我的东西……不是书。”
裴渡再怎么迟钝,也能猜出册子里的内容与她有关,于是安静点头,不再多问。
这档子事一出,谢镜辞只觉没有脸面再见裴渡,很快同他道了别。
她走得毫不拖泥带水,等房门一关,深深吸了口气。
然后抿着唇,嘴角再也无法抑制地上扬。
这一切顺利得不可思议。先是裴渡认出了她的名字,后来又答应同她来到云京,不久之前,谢镜辞还试探性抓了他的手臂。
四舍五入,他们就是牵过手了。
方才她还蹿到过裴渡怀里,没有被挣开。
呼呼。
超开心!
想起裴渡与她对视时的目光,谢镜辞用力揉了揉发热的侧脸,在原地咚咚蹦跳两下,跳完仍然不够舒解激动,又在手里做出下意识的挥刀基础动作,走路带风。
她心里高兴,跨步像是在飞,猝不及防,忽然听见一道吱呀声响。
有人打开了房门。
谢镜辞心里咯噔,一个滑步靠在墙角,拿右手撑住额头,佯装沉思状。
裴渡见她没走,似是有些惊讶:“谢小姐?”
“嗯?你怎么出来了?”
谢镜辞闻声仰头,侧身看他一眼,看似稳如老狗,实际慌不择路,脑子里的说辞一个接一个过,没找到合适的借口:“我在――我在赏景。你看那边,今天的太阳挺漂亮,要和我一起吗?”
虽然比起“高兴得像只手舞足蹈的猴”,赏景的说辞能让她保留一点点面子,可是……啊该死这是哪门子的烂理由,太阳能有多漂亮。
她瞥见裴渡笑了一下,自知理亏,梗着脖子继续沉思状望天。
也因此,谢镜辞没能见到裴渡的目光。
其实他之所以开门,不过是想远远看一眼谢小姐的背影,没料到她居然并未离去,当房门被打开,两人四目相对。
她没有离去,真是太好了。
冬日的阳光和煦温暖,将少年的眼瞳映出琉璃色泽。
日晕耀眼,他却没看天上的太阳,目光柔和,自始至终静静凝在地上的人影,面上薄红未退,噙了笑低低应道:“嗯……很漂亮。”